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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情报部的网络攻防实验室里安静无声。
无数数据被发送出去，然后又徒劳无功地返回。
房间里的空调开到了很低的温度。
但公司员工们的脸侧仍不时流下几滴汗水，从下巴上滑落，然后在衣服上打湿点点水渍。
这反常的一幕自然不是因为他们身体抱恙......
而是......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进展。
距黑客们开始调查已有数周时间。
可除了时不时会有人进入脑死亡状态外，他们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不是我方不给力，奈何敌人太狡猾。
黑客们要调查的目标在网络一道上的造诣远高于他们，所以，纵然有着人数优势，他们也举步维艰，只能靠不间断攻势去消磨敌人的体力。
不过，还好，在付出了如此长时间的代价后，他们终于快要找到敌人的所在地了。
最多还要一周，他们就能将敌人在现实里揪出来。
到时候，以公司对十六区的掌控力，想要捉拿一个黑客，那岂不是易如反掌？
在一线战斗着的黑客们是这样想的。
然而，双手背负，面无表情的监工，情报部的罗部长想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已经在这个任务上耗了很久了，可现在还要一周时间。
微胖男人担心上面的几位大人物会对他的办事效率感到不满。
于是，
他略微思索片刻，拨通了秘书长的电话。
“罗部长，有事吗？”
耳蜗处的微型扬声器里有声音传出，那声音斯文有礼，若是谁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定然没法将其与主导了多件公司阴谋的秘书长联系在一起。
罗部长眯了眯眼，开门见山道：
“我想请求‘虹’对情报部此次调查任务进行协助。”
“......”
沉默一瞬，那边的男声似乎起了点兴致：
“罗部长，您要知道，‘虹’一直在维系着公司内部多个实验室的运转，您要是想调用的话，总得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吧。”
他说着又忍不住轻笑：
“难不成，罗部长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吗？”
微胖男人扫视了房间一眼。
所有人都在埋头工作，无人敢抬头注视。
然后他脸上虽面无表情，但嘴上却带着一丝讨好意味地道：
“没有没有。”
“只不过是这边的进展有些慢，所以想请求一下人工智能的帮助罢了。”
通话那头，秘书长沉吟片刻。
接着语气严肃起来：
“你们那边还要多久，预计需要调用算力多久？要是时间不长的话，我可以做主加快一下进度。”
“一周，但如果有人工智能算力的话，一小时就够了。”
“一小时嘛......”男人敲了下桌子。
一个小时，倒也可以接受，有最近调集的一批程序员在，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男人推了下鼻梁上的复古金丝眼镜。
“那就这么决定了吧，我去和其他部门沟通一下，大概十分钟后算力便会调集到你那边。”
“明白。”罗部长严肃回答。
秘书长淡淡道：“还有，如果这段时间里因为人工智能防火墙的调动出现了什么意外......”
“...我会担责的。”
沉默半秒后，男人立马表明忠心。
通讯挂断，罗部长许久没有动作。
直到下属颤颤巍巍地凑到他身边汇报情报时，他的脸上才恢复了些许生气。
处理完刚才的小事后，他便向情报部这个房间里的全体职工通知了这个消息。
而似乎是映照了他的话语般，
下一刻，人工智能的协助操作界面和海量的数据潮流便涌入了这间机房。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情报部的齿轮以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悄然向自己的目标展露了獠牙。
..................
家。
这个字似乎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或许是心灵的港湾，又或者是危险来临时的避风港。
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可以不去烦忧工作里的纷纷扰扰，可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陪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过上一天。
而对于目前在十六区的花眠来说，
和艾希恩一起住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客厅里灯光昏暗，只有几个侧灯照亮，配合着客厅里的装饰，现在倒是有种烛光晚餐的氛围了。
光与影暧昧地纠缠在一起，晕出一片迷蒙的海，房间里有几缕百合香气与薰衣草香，如同海里的游鱼，不紧不慢地游动着。
花眠看着面前的那一片雾海，手上没有丝毫动作。
可分明，
她的眼里却是有光在跃动。
是鲸鱼、是飞鸟、是乌贼，是船，是浪，甚至是深海里的大菠萝和拉莱耶。
蕴含着无限可能。
无数迤逦的景色在她眼里上演，像是市面上的全息设备突然迭代了二十代，然后将它所能达到的最高享受呈现在了少女面前似的。
但可惜这种景色也只有花眠能够看到。
幻光，这是来自系统的图纸。
得益于花眠之前高材生的机械水平，她倒也能大致看懂这个义体的运作机理。
简单而言，是想象力。
幻光可以将花眠的想象从数据中枢里接过来，然后凝聚成数据脉冲，最后无差别地发送给周围的一切识别设备。
可以是义眼，可以是摄像头，也可以是其他监视设备。
当然，她也可以只将想象在自己眼中呈现。
花眠这周便一直在练习这个。
吱呀。
随着房门推开的轻响，如梦似幻的那片海悄然化作了泡影。
而花眠也抬起头，然后起身，微笑：
“艾希恩你从房间里出来啦，我给你倒了杯水，要是累了的话就赶紧回房间休息吧，别弄得自己感冒了，知道了吗？”
说着，花眠把温水顺着桌面推给了少女。
她的声音并没有多么严厉，倒更是像那种溺爱孩子们的老妈妈，如温玉般给人一种既柔软又舒适的感觉。
艾希恩原本从房间里出来，因为公司的事情有些生气。
可听到了姐姐的话，她脸上的表情又变得窘迫起来。
所以她只是低下头，乖巧地从桌子上端起那杯温水，然后用鼻音轻轻回答。
“嗯。”
但紧接着，少女又试探着抬起头看了花眠一眼，浅紫的眸子里闪着水蒙蒙的光。
她怯生生地说：
“过会，姐姐可不可以到我房间来一下？我有点事情想和姐姐说。”
花眠闻言动作微不可察顿了一瞬。
然后她悄悄地眯起眼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所以花眠点了点头，善解人意地体贴道：
“当然可以。”
“如果你想说的事着急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听你说，要是不急的话，我睡前再去找你也行。”
“不用了。”
艾希恩先是慢慢摇了摇头，再用力点头。
“我要说的事情不急，等姐姐睡前再来听我说就好。”
“对了，我们似乎，好久都没有一起睡觉了吧？”
“......嗯。”
艾希恩迟疑点头。
自从她这段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里一人对抗公司以后，她就很少和姐姐晚上一起睡觉了。
当然了，她们是姐妹，晚上一起睡觉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同样的，也相当健全。
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艾希恩在这么多年的相处里，早就对花眠身上的味道有些上瘾了，这么多天没有亲密接触，说实话，少女也有些饥渴。
所以她不由期待起接下来姐姐会说些什么。
“那今晚要不要久违地一起？”花眠微笑着对她发出邀请，“正好你也有事情找我不是吗？”
“嗯。”
艾希恩用力点头。
心情一下子变得愉悦起来。
虽然今天下午他们反常地停止进攻了一段时间，但，这也让艾希恩有机会空出时间来思考如何和姐姐解释自己如今正在面对的事来。
真顺利啊。
她这样想。
想着便不自觉地将目光飘向了近在咫尺的姐姐。
此刻，花眠正在望着窗外慢慢苏醒的夜之城，发呆。
她侧着头，于是白皙如雪的修长脖颈便这样暴露在少女面前。
就着昏暗的灯光，几缕黑色的发丝从上滑落，非但没有影响那份美，反倒是如同青花瓷上的裂纹一般，充满着奇妙的吸引力。
于是艾希恩便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心虚起来。
可花眠却没有注意到这些。
事实上，她只是在单纯地发呆，用完美得挑不出一丝毛病的优雅姿势，发呆。
而见花眠没有反应，也没有坏笑着过来调侃她，艾希恩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有些大胆地、放肆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在姐姐身上，然后任其游移，落到她xp系统会起反应的地方。
好漂亮。
她微微有些陶醉起来。
姐姐还是那么好看，那么温柔，可话说回来，她在自己沉迷于网络对抗的这些天里是在做些什么呢？
她好像最近经常出去呢。
光是艾希恩能撞见的出门就有两三回了，那在她专心对抗的时候，姐姐出门的次数可能让她想都不敢想了。
艾希恩不想侵犯姐姐的隐私，所以也不方便用自己的灵能跟过去。
所以她此刻也没了相关信息。
没有信息，这让她不自觉慢慢攥紧了手指。
她的心念电转，脑子里无数想法交错，如混沌初开，地球早期般，每一瞬间都诞生出了无数的可能性。
然后，终于，一个可怖的想法钻了出来。
姐姐是不是被人拐跑了？
少女肉眼可见地恐慌起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笼罩了她，让她不能呼吸，如同溺水者一般淹没在了猜疑的海里。
她这些天忙着和公司的人在网络上交战，双方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
原本她都准备今晚向姐姐坦白这些，然后带着姐姐跑路了。
只要她逃离十六区，然后再避个几年，公司也没法找出她的踪迹。
想法很完美。
可现在却突然发生这些。
少女有些失措、有些痛苦、甚至有些嫉恨。
到底是谁！拐走了自己的姐姐！
她甚至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开了一场批斗大会，将自己认识的那些可能会拐走姐姐的人一个个拉到台上，看看是否有那种可能。
可分析着分析着，她又忍不住想哭。
要是姐姐真的不要她了怎么办？
她还没和姐姐表明过自己的心思呢！
自己是不是......
动作慢了？
这边，少女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几乎要哭出来般耷拉着脸，而另一边，花眠却已从发呆中回过了神，正好奇地盯着对面那位少女。
她在干嘛？
花眠不禁想到。
怎么脸一会红一会白的？
于是她慢慢起身，走到少女身边，俯下身来，盯着她的眼睛，还安抚般地轻轻拉起了她的手。
“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像很不好似的，生病了吗？我现在就抱你回去睡觉吧。”
艾希恩刚从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回过神。
然后她又听到花眠轻声说：
“艾希恩，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的话，就和我说说吧。”
声音渐渐靠近，最后两人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
艾希恩有些不自然的和花眠对视。
半响，又落下阵来，只能有些害羞地将视线移到一边，就像是猫一般轻轻挠了挠自己的脸。
沁人的百合花香似乎随着它们的主人一般有了侵略性，紧紧包围住房间里的薰衣草香，将她按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可她依然保持着沉默。
哪怕她刚才担心得都快哭出来了。
和姐姐说自己刚才是担心她被其他坏女人抢走然后很不开心？那也太难为艾希恩这个害羞的小女孩了吧。
而且，从姐姐的表现上看，她也不像是被坏女人骗走了心。
于是少女安心起来。
也没有了和姐姐解释的心思。
毕竟，想要编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借口还是很麻烦的，作为一个和外界缺乏交流的家里蹲，艾希恩一直不擅长说谎。
她这么想，准备就这样和姐姐暂时僵持下去。
毕竟和姐姐贴在一起她也不感觉吃亏。
可下一瞬，她突然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不同于往常的温柔，像是三月的春风途经了雪国，被其浸染，于是吹出去的便都是锋利如刀片的呼啸北风似的。
“小心，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