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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区的街景还算好看，有种独特的、粗犷的特色。
可是不管多好看的景色，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之后都会感到腻歪。
很少有人会对自己家乡的景色保持着高度热情，毕竟，人都是想去外面看看的。
十六区不是花眠的家乡，但她也稍稍地感到有些厌倦了。
现在已是傍晚。
电流串起街角的霓虹，全息灯光和广告声楞次登场，这座城市再度于黑夜里睁开眼。
花眠从酒吧出来，拿着已经做好的零件。
街上不少人都已经回家了，在外面呆着的人又换了一茬。
上班族们多是没有兴趣在夜晚闲逛的，美好而糜烂的夜生活主要是由生活富足一些的年轻人们享受。
城市开始热闹起来，像是暧昧的霓虹激起了人类心底的欲望似的，于是各种罪恶与放纵开始在黑暗的角落里零星上演，装点着这座表面华丽的城市。
可正在街上走着的黑发少女对这些东西都没兴趣。
她只是让过人群，沉默向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走着。
偏僻的小路上偶尔有几个行人路过，男女老少皆有，有笑嘻嘻的女孩子和不务正业的男生看到少女，想要上前搭讪。
可他们最后都退却在少女周身冷漠而抗拒的气场上。
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人。
花眠自然是没有和这些人搭话的想法的，没必要，也浪费时间。
现在，对于她而言，最紧要的是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一想到那件事，少女就浑身汗毛炸起，像是猫咪一样对着将要来临的危险眯起了眼睛。
死。
少女轻轻叹息。
可她终究不是尼禄，没有战斗续行，而且，她对这种事情也没法适应。
第一次死迷迷糊糊的，睡一觉就莫名其妙穿越了；第二次死一开始有点痛，可慢慢地就麻木得只想睡觉了；第三次死感觉很热，然后便在一瞬间结束。
接下来，便可能是第四次。
当然，也有可能是花眠猜错了什么，这只是一次很普通很轻松的危险。
毕竟她并非全知，也非全能。
但无论如何，她的准备是要做好的，以免得该死的时候她没有顺顺利利地去死。
花眠能感觉到，自己对艾希恩的攻略进度已经趋近了尾声。
现在，只差一个契机，一个能让艾希恩暴露并清楚认识到自己内心想法的契机，她便能完成任务。
可这样的契机却不是那么好找的，甚至可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花眠还得在这方面多加留意才行。
她这般想着，走进地下诊所，敲了两下后推开了那扇老旧的铁门。
惨白的光线顺着地底有些沉闷潮湿的空气滑落，如轻纱般披在少女和女人的身上。
花眠对女人笑笑，道了声好久不见，然后便自然如在自己家中一般拉过去了一张椅子，坐到上面，将背后背包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开始摆弄起来。
磕拉磕拉、咔吱咔吱。
硅片、塑料、和钢铁在花眠的手下开始变形、嵌合、拼装，渐渐地，开始有了精密仪器的样子，虽然是手搓出来的。
不远处，躺在椅子上的女人也好奇起身。
花眠今天来之前确实和她预约过义体手术，但却说要自己带将要安装的义体。
那么，不会她想安装的义体就是她手上的这东西吧。
医生想着，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花眠手上正在慢慢成型的机械装置。
很......华丽。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可以季医生常年行医的见识，却也无法准确地辨识出这个硅片集成组合起来到底有什么用。
明明将每个部位拆分出来后她都有所了解。
这样看着，医生更好奇了。
花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样一张奇妙义体的图纸，还能动手将其拼出来。
可别小看了拼装义体这件事，这可是一件手艺活，安装的顺序丝毫不能出错，否则就会没有应有的效果，拆起来还很麻烦。
一般来说，这类工作都是交给工厂内熟练的工人做的。
没有个几个月的苦练，是没法像花眠一般快速拼装的。
为了保证尽量多的人都有工作，云城并没有在每个领域都应用人工智能与机器人，虽然它们更加低廉且高效。
毕竟九巨头几乎已经统治了这座城市的一切，为了稳定，稍稍地牺牲些许利益也是可以接受的。
反正，这一切都会在消费中循环回来。
将思绪从发散中拉回，医生继续默默看着花眠的动作。
她没有出声打扰，反正过会也有的是时间问。
于是，时间便慢慢过去。
良久，
随着最后一声机构扣合的轻响，少女手上的东西终于大功告成，她也松了口气，小心将手上的义体慢慢放到桌子上。
“所以，你这是...什么？”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是季医生不无好奇地开口了。
作为花眠的主刀医生，她当然要了解这个义体的大致效果与安装位置了。
毕竟，光从这东西的模样上看，她也只能分辨出这玩意估计是要放在体内的，可具体位置她便不清楚了。
“这个嘛......”
花眠伸了个懒腰，回过头笑笑：
“这是一个数据脉冲发射器。”
“数据脉冲？”
医生没掩饰自己的好奇：“那种用来瘫痪周围电子设备的义体吗？”
“不是那种，”花眠摇了摇头，“如果你好奇的话，我过会给你演示一下就好了。”
于是医生也不再说话。
花眠在义眼里的光屏上扒拉了几下，从中拉出一个自己编写的说明文档来，然后打开通讯列表给医生发了过去。
随着叮咚的一声轻响，医生收到了消息。
她打开花眠给她发过来的东西慢慢看，文档里的内容也没有超出她的预料，是关于这个义体的大致作用与如何安装。
写得很少，但一针见血且简洁易懂。
不难看出编写者的高深实力。
季医生张了张嘴，本想问一句她从哪弄来这个神秘且复杂的义体的。
可想了想，她觉得这毕竟是人家的隐私。
于是便换了个话题：
“话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拼装技巧？闲暇时候的兴趣？”
花眠神秘笑笑：“以前在学校学的。”
闻言，医生翻了个白眼。
这些年，她一直关注着姐妹两个人的动向，又怎么会不知道花眠自出生以来就根本没上过学。
这番说辞，在她看来也不过只是少女不想告诉她而找的理由而已。
告诉她不要再探究下去了。
虽然她的这番解释给医生带来了不小的误解，可花眠还真没说谎。
她的这些熟练手法确实都是在学校里学的，只是是在上一次模拟里，十一区的学校罢了。
同样的，那个说明文档也是花眠在研究了这个来自系统的图纸后自己编写的。
当然了，这些话花眠也没法和医生解释。
所以她叹了口气，带着些许请求意味地问道：
“所以季姐姐，你会帮我吗？”
少女微仰着头，浅绿色的眼睛如玉石般温润，仿佛这双似乎是活着的眼睛能表达出一个人的一切感想。
没人能在这双眼睛里找出一丝拒绝她的理由。
季秋雨同样不能。
于是她略微有些不自然地侧过头，轻轻颔首：
“当然了，你也是她的女儿。”
话落，空气便安静下来。
像是电视机里的画面被人突然按下了暂停键，话剧里的两位女主角都僵住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才恢复正常。
“那么，准备过来做手术吧。”
季医生看完文档，并在脑海中反复推演了几遍做手术时的注意事项后，便从椅子上站起，对着花眠说。
“我差不多也理解这个东西要怎么装了。”
她慢慢闭上眼，右手在空气中又比划了几下，似乎是在模拟着什么。
随后，医生才慢慢松了一口气道：“放心吧，不是什么难事。”
“嗯。”
花眠清浅点头，没有对她说的简单表明什么看法。
因为这个义体的安装确实不难。
季医生之前不过是从没有接触过这东西，为了她的安全，稳妥起见，才会问那么多的罢了。
她最后拿起义体，调试了两下后，递给医生：
“给你。”
医生稳稳接过，然而她看着慢慢躺到手术台上的少女，眼里却多了几分犹豫。
“你确定要移植这个内置义体吗？要知道，你的改造程度已经濒临上线了，再进一步，你的灵能便不会有所长进了。”
她再度问道：“你确定吗？”
她觉得花眠一定会点头，然后说什么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什么的，毕竟这次是她自己找过来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花眠竟然摇了摇头。
“我曾经犹豫过，”花眠嘴角勾勒出浅笑，“但我现在却不得不这样做。”
“艾希恩似乎是在做些什么危险的事，以我现在的能力，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再进一步的，还不如移植这个，方便保护妹妹呢。”
医生陷入了沉默。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妹妹即将遇到危险，她要去保护自己的妹妹，这个理由完美到无法挑剔。
可不免的，医生还是有点惋惜，惋惜一个灵能方面的天才即将在这里止步。
在半年前的那件事发生后，医生也知道了，原来花眠已经达到了四级灵能者的程度。
别人不清楚她的身份，可她可是知道海蒂家住在哪里的。
虽然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四级灵能者，便是连见也没有见过的人上人了，可对于少女的才能而言......
她的路途，或许在这里才刚刚开始。
可现在，
自己却要亲手葬送这份才能，她难免感到有些无奈。
花眠看了眼医生的表情，又看了眼头顶明晃晃的灯光，没有说话。
其实，她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半年之前，那个保险箱里曾装着一支b级的灵能突破药剂。
花眠当时已经感觉到了突破的瓶颈，便直接用了那份药剂，毕竟艾希恩当时只是二级灵能者，以她的天赋，突破三级定然没有任何困难。
而也没太大意外的，她并没有成功突破。
花眠也大概心里有了点数，估计她这次模拟也没机会突破五级了，毕竟她的天赋上限摆在那里。
所以她做出继续安装义体的决定时，倒也没多纠结。
“只是一点灵能的天赋而已，在危及生命的危险面前，不值一提。”
她轻轻道。
‘一点？你可知道，这一点天赋云城有多少人打破了头去争？’
医生本想这样开口，但她忍住了。
“这样啊，”她只是叹了口气，“那你就躺下吧，我要开始手术了。”
“真拿你们家的人没办法。”
花眠愣了愣。
她心想原来海蒂也在医生这边做过什么任性的决定啊...
这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那就开始吧，”花眠微笑，“待会见。”
“待会见。”
..................
先是无力的黑暗。
再到有光亮起。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逐渐有光，缓缓从眼皮底下渗出来，然后涂抹、勾勒、逐渐成形。
慢慢的，汇聚成了眼前世界的样子。
花眠睁开了眼。
她看见季医生正带着口罩凑近了往她这边看，似乎是想看看她有没有醒。
见到她睁开了眼，医生才慢慢让到后面，给花眠起身留出了一片地儿。
将身上的病号服换下，花眠稍微有些无力地慢慢起身，下床，靠在了椅背上。
这是手术后的后遗症，短时间的无力，很正常。
她感受着体内连接着中枢处理器的义体，手掌微微蜷曲，便有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在她手上盛开。
“这就是你安装的东西？”
医生在一旁摘下口罩，好奇问。
“嗯，”花眠点了点头，手上的那朵小花顿时变成了一只白色小猫，撒娇着扑到了她的怀里。
“义体的名字叫幻光，”花眠清浅笑道，“视错觉制造型义体，所见即所得。”
医生低下头，恰好看见小猫忽地一跃，向她扑来。
她下意识做出了接住的动作。
可小猫在半空中便如泡影般溃散开来，化作无数羽毛，飘零在房间里。
花眠甜甜一笑，闭上眼，靠着休息。
医生侧过脸。
许久，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