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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走得很安详。
......
在楼下发生激烈交战的时候，查尔斯其实已经注意到了一丝异常，但他其实是没有太过在意的。
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又有柳家的驰援，而青芒孤立无援，甚至被家族放弃可以说是举世皆敌，这无论怎么说都没有失败之理。
杀个低等级的灵能者而已，在查尔斯看来，这与杀鸡无异。
谁曾想半路居然杀出了个江蓠。
可这不应该啊，江蓠也不知道他要对青芒动手，他手下的人也应该是能保密的，除了那几位长老外，其他人都是临出发前一天才告诉的他们真相。
难不成是他手下的长老泄密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查尔斯猜到了真相，只是真相并不仅仅如此罢了。
寒夜终至。
在那一枚湛蓝流星自夜幕中坠下后，无数道银光爆散，撞在建筑外墙的表面上，然后曼生着开出一朵朵冰花。
寒雾散尽，夜风浪荡，出现在两人视线中的是一道穿着黑色华丽道袍的修长人影，银发披肩，身形窈窕，吐息之间有冰屑蔓延，顺着地面缓缓扩散。
江蓠。
神意会曾经的大司命。
在这个生死一线的时刻，在查尔斯准备动手的瞬间，她终于不再旁观，从云层中一跃而下，护住花眠不让其受伤。
风与雪全都荡开，江蓠微微侧头，两人四目相对。
其实江蓠早就知道了花眠的计划，也早就到了，只不过为了配合她的谋划，也是为了麻痹查尔斯才一直隐而不发。
直到查尔斯动手，她才终于出手阻止。
来得太早查尔斯肯定心生怀疑，来得太晚花眠危险太大，所以在查尔斯准备出手前阻止刚刚好。
花眠知道江蓠的打算，同时，她也做好了江蓠不会来救她的预案。
两人目光接触一瞬后便不约而同错开，查尔斯看着眼前阻拦自己行动的身影，目光阴沉：
“你来做什么？”
江蓠没有回答，平静望着他，令人窒息的敌意将其牢牢锁定，双眸微垂，手掌轻翻，霜雪从皓腕之上一路伸长，化作一柄冰剑。
“杀你。”江蓠言简意赅。
她舞了个剑花，无数冰刃在空气中凝结显现，刃尖指向对方。
“就算同为七级，你想杀我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七级之间，亦有高下。”查尔斯冷笑一声。
同为七级，还是被江蓠盯了三年弱点的七级，要说一点也不忌惮那肯定是假的。
但灵能在那，查尔斯也有自己的自信。
那可是连公认攻伐第一的【兵主】都拿他没什么办法的灵能，只要他想，保命完全没有问题。
“试试就是了。”江蓠冷淡道。
话音未落，素手轻挥，江蓠手上的冰剑像乐团指挥手里的指挥棒似的指向查尔斯，伴着她的动作，天上挂着的冰刃也簌簌飞出。
剑光如雨，淋淋沥沥洒落。
银光飞鸟虽然看起来并无赫赫声威，也无多么神异的表象，但还是让查尔斯心头泛起一阵致命的威胁。
查尔斯不想试试江蓠的成色，因为他怕试试就逝世。
所以他果断停下出手对抗的动作，单手平置，准备用维度偏转的状态硬扛，在维度偏转状态下，他伤不到人，别人也伤不到他。
因为一切伤势都会由他的实体投影承受。
而本尊在另一个维度又会反复刷新投影的状态，堪称无赖能力。
唰——
千万潋滟银光在空中合为一体，化作一把透明巨剑，查尔斯被一剑斩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像是被打飞的高尔夫球一般横飞出去。
轰！！
青芒自建成后再也没有受到损伤过的楼顶瞬间爆出漫天烟尘，查尔斯被巨剑劈飞，一路打穿几个楼层，然后又从大楼侧面高速撞进旁边公园的小树林里。
见查尔斯如此狼狈，花眠心中暗爽。
不过在暗爽之余她又有些心疼，她这房子估计好几天没法住了。
蓝光一闪，江蓠没有多做停留，在对花眠微微点头示意后，她就纵身跃下，从近两千米高的高空如流星般坠至查尔斯掉下去的地方。
一如来时。
花眠走到天台边缘，望着底下公园里冻结的湖面，还有扑面而来的冷风，轻轻摇了摇头。
“这杀不掉他的......”
............
......
青辂街的生态公园是第九区之最，也是云城之最。
青辂街虽然叫街，但占地面积极广，以青芒大厦为中心辐射方圆数公里，接近前世一线城市的一个城区。
所以其生态公园面积也自然不小，有湖有树有小山，黄叶铺地，景色撩人。
然而今天它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也可以说是天外来客。
毕竟是从两千米高的地方掉下来的访客，还是连着两位，这可是自生态公园建立以来从未有过之奇景。
轰——
黑色的陨石笔直射入地面，大地震颤，卷起漫天烟尘。
飞沙走石溅射，树叶簌簌摇晃，树干摇摆着几乎都快扭断了腰。
于烟雾中，黑袍的人影从大坑里缓缓站起，隔着灰尘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但等他走出来后，才能愕然发现查尔斯此刻居然没受什么伤害。
更诡异的是，他身上的袍子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染上。
“咳咳......”皱着眉头咳嗽了两声，查尔斯体面地重新站直。
江蓠的攻击力很强，冰刃上带着的能斩断一切生机的寒意更是危险卓绝，但很可惜，只要查尔斯当个缩头乌龟，一切攻击对他来说都是无效的。
她甚至不能擦伤他......
查尔斯的灵能名叫【卡俄斯】，其职司掌空间与维度。
那是无法被探求的极致，人类所不能触及的另一维空间，云城的科学家们曾对空间提出了无数个假设与理论，但如今，这份能力被亵渎般掌握于个人手中。
当然了，
一切事物总是伴随着代价。
查尔斯的灵能在保命方面如此擅长，那攻击力上自然有所欠缺，说实话，查尔斯的能力单论攻击力只是强于六级，无论比起其他哪位七级都要差得远。
现在，他若是硬拼，更是会被江蓠吊着打。
只不过查尔斯明白江蓠的实力，识趣的不再和江蓠硬碰硬，只是不断找机会，伺机寻得立功之机。
“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岔子？”查尔斯脸色有些难看。
江蓠今天和他撕破脸，估计是早有准备，但他明明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啊？难不成是柳家那边泄露了消息？
“回去得把神意会清理一遍了，”查尔斯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柳家那边，也得和家主说一声。”
查尔斯抬头，看见冰屑从天幕上洒落。
下一瞬，灰色的火无根燃起，在数百米的高空降落，下起了一场火雨。
极致的寒意蔓延，天地一瞬间化为冰雪世界。
查尔斯目光微缩，心知江蓠想靠冰封来困住他，若是他不闪不避，肯定要遭到冰封之苦。
他可不是什么盾牌队长，被冰在冰块里还有一堆人想救他，查尔斯敢肯定，如果他真的失去意识被江蓠封住，那么江蓠想得最多的一定是如何把他弄死。
至于他会不会被冰块冻住，投影能不能刷新这种状态......他不敢赌。
查尔斯心中明白，当即下定决心，将空间扭成一片万华镜，举在头顶。
来不及撕开空间走人了。
光凭脚力，闪不出江蓠的攻击范围。
嗤啦——
灰色的火如油般死死的黏在那片扭曲的空间上，明明头顶上空无一物，但却有透明的冰不知顺着什么东西凝结。
偶尔有灰火被万华镜甩到远处，区区小团灰火就将整座湖冻得严严实实。
足以见其威力。
看着远处冻结的湖面，查尔斯目光变幻，他不明白只是短短三年时间，江蓠究竟为何会有如此进步。
这不合理！
但再怎么不合理也没办法，因为这就是现实。
万花镜仅仅只是阻挡了灰火几秒，上面便有无数冰片纵横，只能抵挡片刻。
但这也够了。
查尔斯右手举天，左手慢慢划出一道空间裂缝，准备战略性撤退。
就在他半个身子都没入裂缝的那一瞬间，江蓠欺身越过被彻底封结的万华镜，闪至查尔斯身侧，迎着他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一脚重重踢在他的身侧。
查尔斯弯腰弓成虾状，足球般爆射而出。
轰隆声连连作响，数颗被冰雪浸得脆硬的大树被拦腰截断，雪尘漫天。
原地，江蓠缓缓收腿，她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自己的右腿，此刻，白皙的小腿上面如凌迟一般被划出道道血痕。
这是她冒险踢进空间裂缝的后果。
虽然很疼，还有些影响行动，但对于七级灵能者而言并不是致命伤。
“你非要和我不死不休？！”远远的传来一声大喊。
江蓠眼中精光一闪，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取代了言语。
猛踏地面，江蓠身形一闪，直直撞入远处的寒雾，抬手便是剑起剑落。
查尔斯躲闪不及，身上被划出一道血痕，但又转瞬恢复，毫发无伤。
于是他大怒：“这是你逼我的！”
查尔斯已经老了，但他身体还很利索，索性转身回击，利用能随时切换投影现实的能力和江蓠近距离搏斗。
江蓠冷漠视之，几乎是用一种不要命的架势和他互换伤势。
冰天雪地里，鲜血飙飞。
查尔斯虽然有灵能不会受伤，因为过去的经历也精通搏斗，但对手不要命，在激烈的缠斗中他身上也是多了道道伤痕。
不过江蓠身上的伤比他更重。
终于，许久之后，随着两人间身影的最后一次交错，战斗终于暂时落下帷幕。
“疯子！！”
查尔斯脸色惨白，单手捂腰愤愤骂道，鲜血从他的手缝之间汩汩涌出，止都止不住。
不远处，江蓠单膝跪地，咬着牙对他怒目而视。
她也伤的很重，腰侧被查尔斯手上延伸出的空间利刃重重划了一刀，几乎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查尔斯看着她，突然惨淡一笑：
“你就在这慢慢养伤吧，我先走了，我来这的任务还没完成呢！下次，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机会找到我了，”他咬牙切齿道，“我们走着瞧！”
查尔斯一步后退，迈进身后的空间裂隙。
江蓠目视着他消失，咬牙挣扎，似乎是想留住他，见此，查尔斯心中涌起一抹快意——虽然过去补刀会有风险，但终究这场遭遇战还是他打赢了。
查尔斯消失在空气里，见他消失，江蓠也一下放松。
“呼......”
她大口喘着气蜷缩在地上，表情略微有些茫然。
要说输了的话，她自然是没输的，因为她放水了，放了大海那么多的水。
元素系灵能者选择近身搏斗本就是一种放水。
查尔斯危险感知敏锐，如果在搏斗间江蓠试图将其彻底留下，那一定会激起他的警惕，从而失去伤到他的机会。
而就算江蓠用自己最擅长的火力轰击，也拿查尔斯没什么办法。
乌龟般的保命能力实在烦人。
在尝试了数种方式皆没有留下查尔斯的办法后，江蓠果断改变了策略，不求杀敌，只求重创，而创造伤害的机会就是找机会和查尔斯以伤换伤，还要让他占据优势才行。
所以江蓠才没用自己擅长的冰系术法，而是选择近身战，并在最后成功给查尔斯带去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势。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是江蓠不想造成太大破坏，将整个第九区化作一片冰雪世界。
另一个原因便是——
她相信花眠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虽然三年未见了，两人也貌离神离，甚至于在单方面的冷战，可江蓠还是相信花眠的能力，相信她会把握住此次机会。
她一人没法杀掉那只老乌龟，所以要花眠帮忙才行。
不过在那之前，江蓠有些累了。
雪地里，少女蜷缩着躺在地上，白发四散，和新雪融为一体。
空气中带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然而这在夜色里也慢慢隐去了，茫然的大雪之中，唯余远处越来越小的轰鸣。
............
......
青芒之顶。
花眠还在发呆通过义眼观察楼下的情况呢，空间一阵波动，下一秒，查尔斯就单手捂腰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戏精模式上线，花眠装弱后退几步，但马上她就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明白了查尔斯现在正处于虚弱期。
江蓠和她说过对查尔斯灵能的调查结果，小脑呆瓜一阵运转，她也大致猜到了江蓠杀不掉他，于是选择给她创造机会。
花眠眼睛一亮，不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光从肢体语言上读取她的情绪，只能看出花眠现在弱小、可怜、又无助。
她是一个精通心理学的坏女人，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查尔斯城府颇深，但他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毕竟有面具的阻隔，花眠装得实在是太好了。
“真是巧了，”查尔斯声音沙哑地笑笑，“我原本都不报希望，以为今天完不成任务了，可没想到临时动心过来一看，结果你真还在啊......”
“你为什么会回来！”花眠“害怕”的打了个寒颤。
“因为我感觉来这会有收获啊......”查尔斯兀自笑道，慢慢逼近，一瘸一拐。
“伤得这么重，你不怕刚才那个人对你出手？”
花眠也慢慢后退，心中默数计时。
与此同时，天台中央的铁塔上，黑铁盒子开始默默工作，投影光束对准了花眠，随时可以启动。
“她？”查尔斯冷笑一声，“想利用近身战的机会弄死我，反而先被我放倒了。”
“我活了这么久，见过想用这种手段伤我的人也有好几个了，怎么会一点防范没有？就是我第一次见到拿命换伤的人。”
查尔斯心中其实有些疑惑，但时间紧急，他也来不及多想。
风声愈发紧俏。
查尔斯慢慢逼近，花眠慢慢后退，两人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直到某刻，花眠退至天台边缘，退无可退，再一步就要从千米高空失足跌落。
三步。
花眠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地面。
两步。
花眠足根抵住天台凸起，面具垂下。
一步！
查尔斯右手并指如刀，手上空间扭曲，足以斩金断铁，他低头望着花眠，对着她头，狞笑着挥下。
如果这一下斩实了，那花眠自然没有幸存的道理。
但很可惜，他斩不到了，查尔斯右手僵在半空，目光呆滞地低头看着身前的空气。
空气闪烁几下后，露出一根青翠的藤曼。
就是这根藤曼。
刚才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出，在他的肚子上贯穿了一个大洞。
在它探出的过程里，查尔斯一点没有看到，只有凌冽的风声呼啸，可天台本就风大，藤曼的刺击的劲风融入在临冬的冷风里，毫不起眼。
藤曼......？
查尔斯抬起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他记得好像有一个他认识的人，也是使用藤曼的？
“你...是......”
查尔斯沙哑着嗓子，使出莫大的力气，才艰难吐出一句，说话间，他的白发迅速干枯，整个人像是被风干的腊肉一般，变得骨瘦如柴。
“好久不见了，大长老。”
花眠声音清脆，说话间摘下面具，露出面具后嘲讽的笑脸，三千青丝失去束缚，随风飘扬。
查尔斯看着她，表情僵硬。
“你......你......！！”
他瞪大眼睛想要说些什么，但眼睛瞪得死大，眼里却愈发模糊不清，在死气的侵蚀下，黑色的瞳孔里尽是一片混沌。
“你...怎么！”
还没说完，他就倒在地上，微微颤抖几下后，整个人失去生命气息。
再也说不出话来。
花眠低头漠然看了他一会，感知到光芒微微一闪，查尔斯的尸体突然变得真实了一些。
刚才一受伤，查尔斯就应激着切换了维度，但那时候已经迟了——他的生命力已经如开闸放水一般被花眠抽走了绝大部分。
能没立刻暴毙已经算是他意志坚定了。
花眠淡笑着，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踢了查尔斯尸体两脚撒气。
她也算是越级杀敌的人了，还是越了两个大境界，你别管查尔斯是不是年纪大了，也别管是不是有心算无心，也别管江蓠女士有没有在其中提供莫大的帮助。
你就说杀没杀吧！
是花眠杀的，这就够了。
花眠想着，又看了眼楼下的战况，确定自己家全员优势后也就没有下去帮忙的打算，而是目光幽幽地落在了底下的生态公园里。
她看不清江蓠的位置，也不知道江蓠的伤势，但没关系，下去就知道了。
江蓠立了这么大功，她还是得去看一下的。
这般想着，花眠躲过之前被打出来的大洞，从袖子里翻手拈出几粒种子，随手甩下楼去。
“小青。”花眠淡淡道。
种子抛下去时没有任何异状，然而几秒后，却有一只青色的巨龙从下面探出头来，低头示意花眠上去。
为了不让青芒的大厦进一步受损，花眠相当克制地让小青特意小了许多。
不然把大楼弄断了她可就哭都来不及了。
木龙不会飞，但其内表面攀着青芒外墙，倒也不至于掉下去。
花眠玉足踩上龙头，巨龙在墙壁上微微一蹬，便破开风障向下坠去，直直撞进那片冰雪世界的中央。
漫天的雪花里，花眠信步走出。
跪在地上从后面慢慢抱起了失血过多的白发少女。
几缕香气入鼻，似乎是察觉到花眠来了，江蓠缓缓睁开眼，抬头，目光迷离地看着她。
花眠也低头微笑对其示意。
江蓠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冰凉的指尖在花眠脸颊上微微刮了一下，然后心满意足地垂落。
“现在，我有机会站在你的身后了吗？”
她小声问，语气卑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