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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确定，今晚会有事情发生？”
“我不确定。”
花眠摇摇头，伸手进夹层，拿出里面放着的巧克力，然后剥掉糖纸，两根手指拣着小心放进嘴里。
红唇微张，小舌头在浓黑的巧克力外壳上添了两下。
确实甜，很合她的胃口。
“这种事情只能猜，毕竟这些公司对袭击者唯一能做的反制就只有抓住她了。”花眠抬头，看向清河塔外沿一闪一闪的航空障碍灯。
“那你还要我陪你过来？”江蓠挑了挑眉。
“这不是有很大把握吗，”花眠笑了笑，没将江蓠的不满放在心上，“况且你知道了我这么重要的秘密，也不算太吃亏吧。”
她就是“幻影”，这件事可太秘密太出人意料了。
以至于江蓠有心反驳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天台的风呼呼吹着，空气中有些潮湿，雨刚刚才停，但现在又开始下了，像什么多变的小姑娘。
对，说的就是花眠。
江蓠无意给花眠撑伞，但也无意淋雨，现在二人正在清河社区周边建筑的楼顶，约莫十层，底下是个大型商场。
“我确实不吃亏，但之前我也没说要帮你这件事。”
江蓠微微垂下眼帘，蔚蓝的眸子盯着脚底，如倾倒的海。
“可前辈说要帮我忙了。”花眠撅着嘴抬头，看起来有点小委屈。
江蓠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之前心中涌动的愤怒早已在漫长的电车轨道里平息，江蓠的心境现在就如一潭森林里的幽泉，古井无波。
有一句话说的很好，最能表达一个人态度的，并不是大声咆哮的质问，而是无言的忽视。
视作空气最伤人心。
江蓠正努力对花眠这样做，但可惜她脸皮太厚，收效甚微。
一抹微弱的灵能波动在楼顶扩散，无形的寒气笼罩四周，瓢泼大雨在越过寒气的一瞬间凝结成冰，又被江蓠操控着滑落一旁。
“我可没说要帮你这种忙。”江蓠面无表情，轻声开口。
“帮我就是帮前辈你自己嘛，”花眠仍注视高空，简单回以微笑，“说不定以后你也可以从我这获得什么灵感呢。”
从这里看，能看到不远处缓缓上升的全景电梯——柳轻语大概就在里面，只是从外面看不到。
“什么灵感？”
“唔姆......续命？”花眠手指点住嘴唇，思索道。
江蓠冷冷地低下头看她一眼，没试图继续与她斗嘴。
这坏东西每次都能成功挑拨她的怒火，让她失去理智，忍不住想把她按在床上狠狠欺负。
和花眠多说几句都算她输了。
“你杀人是为了续命，杀恶人是给自己找点理由，但柳轻语呢？她作为柳家人，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行动？”
半响，江蓠想起什么，幽幽地低下头问：
“半年前幻影出现了模仿犯，杀人后的尸体和第六区的幻影不同，那看来就是她了？”
“是的呢。”
花眠很乖巧很听话的点头，欣然承认。
江蓠左右手互相握紧，轻轻活动了几下，关节处发出劈里啪啦的爆鸣声，像是豆子炸开。
“所以你觉得她马上就会遇到危险？根据你这两年犯案的经验？”
江蓠展颜一笑，眯起的眼睛勾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你早就知道了这次行动可能有危险，但你故意不告诉她，就等着关键时候去救她，还要我当那个恶人？”
说实话，江蓠这种冷面美人，笑起来十分好看，但如今她的笑容，却只会让人从心头发寒。
江蓠气得声线微颤。
她攥拳，捏住“幻影”小姐的后颈。
猫猫被捏住后颈就只能无辜地看着主人，讨人欢心的喵喵叫，没法再做任何破坏，花眠小姐也是同理。
“喵~”
花眠举起双手，飞快投降。
她脸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还很理直气壮很无辜，表情大概在说“我做错了什么”？
“你这不是都清楚的很吗？”
花眠和她对视许久，眨眨眼，突兀轻笑一声，表情平静下来。
像是得到了什么关键道具进化，坐在轮椅上的黑发女孩一下从软萌可怜小白花，进化成了城府深沉坏女人。
稀有度更高了。
征服欲也随之上升。
“不过你还是有不少地方猜错了的，公司的想法我可没办法揣摩，毕竟不同的公司有不同风格，我只是感觉这次的情报有点不对劲，有些不放心过来看看而已。”
花眠看了眼清河塔，确定了什么，开始低头自顾自整理起自己的衣服来。
公主在登场时都是完美的，但你也不知道她在台下准备了多久。
“你担心她，所以就把我叫过来了？”
江蓠沉默一会，两只手背到身后握紧。
“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花眠不以为然的笑笑。
“昨天我就和她说过要小心点了，今天也暗示了她一次，可她这小脑袋瓜啊，笨笨的，最后还得我这个主人出马。”
声音里满满都是宠溺。
江蓠心头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但又说不出哪里不爽。
“她如今遇到危险，不都是因为你吗？”江蓠干巴巴地撇嘴，侧目看向花眠所凝视的地方。
那里，有火光若隐若现。
连绵不绝的雨幕像是一面毛玻璃，模糊了云城的夜景，也让清河塔高层的光显地不是那么真切。
但得益于“神之眼”，江蓠能够确定自己所见到的不是幻觉。
“真的有埋伏......”江蓠有些哑然。
闻言，花眠很是自得地点点头：“那看来我还宝刀未老，嗯嗯，真不愧是享誉云城的超级罪犯啊。”
江蓠没接话，手心微微攥紧。
柳轻语遭到了埋伏，她作为花眠找来的帮手，估计也是要出手的，要她杀人她不是特别在意，但在神意会外使用灵能而不被发现身份，这还是有点挑战。
“你不准备出手吗？”
江蓠蔚蓝的眼眸开始变得清澈透明，漫射着淡淡的白光，像是无瑕的雪原，清冷微寒。
这是她全力发动灵能的标志。
为了尽量减少暴露的可能，江蓠想一击制敌。
“不急，还没到关键的时候。”花眠收回视线，靠在轮椅上安心闭眼，“柳轻语好歹也是五级灵能者，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喝了口水，将苦涩的巧克力心咽下，花眠继续说了下去：
“前辈你也不用出手，陪我演一场戏就行了，毕竟我的报酬，也最多只能请你做到这一步了。”
她在谦让。
坏女人的爱情课堂是无价的，虽然不能对除了眠眠以外的任何人派上用场。
但对于江蓠而言，其意义要大于一次出手许多。
江蓠也知道这是坏女人对她的让步，对于她今晚被花眠身份震惊的补偿，所以，她沉默两秒后，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
轰！！
清河塔从中部碎裂。
无数混凝土碎石从天上散落，有如暴雨，呈山崩之势轰然落下。
江蓠眼尖地发现一抹紫色电光也在其中。
“你还不出手吗？”江蓠看向地面，静静开口。
花眠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藏在不远处建筑里的部队：“没到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我不出手不行的时候。”花眠叹了口气，默默从轮椅的收纳槽里拿出一堆东西，快速组装起来。
先是大功率信号屏蔽仪。
再到一个新的“幻光”。
最后是一个小型EMP发生装置。
江蓠冷眼注视着花眠的这一系列准备，闭口不言，身下少女的侧颜在昏沉的天色里非但没失去色彩，反倒因为这份专注显得更加诱人。
“闭眼。”
黑发少女简单地命令道，带着几分不可忤逆的强势。
江蓠顺从地闭上眼，下一瞬，黑色的视网膜上闪过一道红底弹窗——
【检测到EMP攻击】
江蓠睁开眼，看见社区内原本稀薄的灯火也被吹灭了，航道灯失去生机，周围漆黑一片。
【网络信号已离线】
义眼里又跳出了一条弹窗。
江蓠颇有些惊异地看着花眠，似乎是没想到她竟然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机械师，emp和信号屏蔽可不是小白能用好的东西。
“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啊。”
花眠将轮椅推至天台边缘，垂眸看去，笑了出来，但那浅绿的眸子依旧冷漠，不曾化开：
“我先下去了，再拖一会，那笨蛋就真死了，唉，怎么还给自己打灵能解离药剂呢？都做到这一步了......”
“可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女仆啊。”
“还有，前辈记得到时候出现哦。”
............
......
依旧是暴雨如注，乌云卷积，像是天上有条河漏了似的不停往下灌。
一片蒙蒙水世界。
柳轻语靠在废墟里，眼泪漫过脸颊，小声地吸了吸鼻子，发出小动物呜咽似的可怜声音。
玉指轻轻划过脸颊，痛痛飞走，少女身体里也莫名涌上了一点力气。
柳轻语想和花眠说话，告诉她这里有埋伏，让她赶紧走；也想和花眠说声对不起，是她太大意了，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她表情变得急迫起来，眼泪汪汪，艰难抬手试图做手势让花眠离开。
跑。
跑得越远越好。
可她已经很累了。
所以嘴唇嗫嚅两下之后，柳轻语没能说出任何话来。
“你是谁！？”
对面，身穿黑色战术服、带着墨镜的男人如临大敌。
“幻影”有援军，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而且，不知怎的，男人觉得那个援军的声音有些耳熟，像是曾经在哪里听过。
而且那个轮椅也十分眼熟。
只可惜这人也如“幻影”一样，看不清脸。
男人曾在神意会轮值，与花眠仅有过一面之缘，此刻看不清脸，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毕竟他就没往圣女这方面想。
而对面，
花眠理所应当没做任何回答。
原本已经包围上去的士兵们后退几步，铁灰的自动步枪举起，激光瞄准器在少女的纯白色小裙子上留下数道红点。
——花眠在家穿的是柳轻语给她买的衣服，出门没来得及换。
远处的狙击手也把食指放在扳机上，瞄准镜里的自动锁定装置已经完美锁定了她的四肢要害。
废墟间，两方泾渭分明地对峙着。
身穿白裙的少女将柳轻语护在身后，大雨滂沱，她的脚下却干干净净，甚至连她身后的柳轻语都没被继续淋湿。
像是雨点也在避着她。
全景电梯下沉到站，刚才还在上层的埋伏部队赶了下来。
察觉到队友出现，墨镜男心里稍微放松了些。
敌人的实力最多不超过五级，毕竟不算那些被临床试验拔上去的，稍弱一些的神意会长老，云城的六级灵能者不超过二十位。
而且每位都是有名有姓，响彻一方的大人物。
墨镜男不觉得自己会这么倒霉，遇见一位六级灵能者的出道之战。
只是敌人在来之前隔断了通讯，还用小范围EMP脉冲摧毁了附近的监控录音设备，这不免让他有些不安。
深吸口气，心中稍定，墨镜男和另一位五级灵能者对视一眼，再度沉声问道：
“你是谁！幻影的同伙吗？”
微不可察的灵能波动荡起，让人心中忍不住说出实情。
白裙的少女背着众人，身体微垂，手指搭在柳轻语的额头上，像是没听到似的，孑然独立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她没长耳朵吗？
墨镜男想着，往“幻影”的方向仔细看去。
光学义眼的倍率不断调整，雨滴落下的每个细节都清晰可见，可他看向柳轻语倒下的位置时，却并未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看到“幻影”伤痕累累的模样。
那里躺着一个女孩，看不清脸，但身上露在外面的大大小小的伤口早已愈合，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墨镜男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心想难不成刚才的优势只是幻觉？
敌人也有心灵类型的灵能？？
但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天方夜谈，自己的队友也可以证实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毫无虚假。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两位五级灵能者对视一眼，目光火热。
“治疗系灵能者？”
墨镜男开口，声线有些颤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治疗系灵能者是每一个财团都渴求的人才，生老病死，谁不畏惧，云城的医疗技术虽然先进，但灵能也能做到许多当今科学难以做到之事。
那么，若是有一个高等级的治疗系灵能者，能不能让人达成无副作用的永生呢？
几位财团家主都对此十分好奇。
但可惜，云城等级最高的治疗系灵能者也就四级，治疗伤口还是以伤者的生命力为代价的。
不过现在的挫折丝毫不影响财团的热情，治疗系灵能者的悬赏，一直在黑市里居高不下。
如果能抓住她，将她带到公司，那其中的好处，就连这里的两位五级灵能者也会动心不已。
哪怕对手实力存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墨镜男冷冷一笑，心灵诱导发动，手下应声扳机上膛，“这位不知名的女士，烦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可白裙少女恍若没有听闻。
她依旧垂首低眉，没有回头看他们哪怕一眼。
许久，花眠轻轻开口，清脆而冷漠，像是清晨的寒露滴落，浸出阵阵冰凉：
“方供奉，安供奉，我可不记得，你们都是这么性急的人啊。”
顿了一下，她继续说：
“怎么？许久未见，心头火热？”
被点出名字，又是用熟悉的声音，过往回忆浮现，对面看不清面孔的轮椅女孩终于与神意会圣女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她是......
少司命！！？
两人瞳孔暴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