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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唐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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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在农村,因为贫穷,我妈刚成年就被迫嫁给我爸,一年后生下了我。

    在我6岁那年,我妈终于受不了,跑了。

    后来我才明白,爷爷怪我妈不争气,嫌弃我不是男孩,做了非常不好的事,把她给逼走了。

    三个月后,我爸带回来我现在的后妈和弟弟,爷爷终于如愿所偿,有了孙子,也就是说,我爸在外面早就有别的女人,所以他才不愿意回家。

    自从以后,我在这个家更加可有可无。

    后妈是家里的功臣,越来越颐指气使,她看我不顺眼,我弟一有个什么好歹,就赖我冲着他,因为这样,我经常被她扔到外面过夜,不管风吹雨打,冷得瑟瑟发抖,都不允许我进去,也没有人对我嘘寒问暖,这种没有温情的日子一直维持到我13岁那年,我从来没有抱怨过他们,暗自里伤心难过。

    后妈天天闲在家里,很快就染上了赌博,不用多久就把我爸的积蓄全花在麻将台上,一洗如貧,家里过得愈发拮据,连饭都吃不上。她还欠了一屁股债,追债的每天上门恐吓,爷爷哭天喊地,叫我爸快想想办法,那帮人没性,再这么下去,全家都得被他们砍死。

    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我记忆犹新,仿佛昨天才发生。

    星期五考完试,老师对我说,再不交学费就得退学,上学是我唯一离开这个家的出路,我不能退学,于是晚上的时候,我找我爸说这件事,结果我在房外听见了爷爷的声音。“我就这么一个孙子,绝对不能让他有事,这也不能全怪我们,是那贱人先抛弃她,我们也算仁至义尽,养她这么多年,现在家里出了事,她帮忙承担也是天经地义。”

    后妈哭着说。“家里这么多闲人,我不赌博赢点钱,补用家计,能行吗?谁知道我到你家,手气那么衰,一定也是那小贱人犯着我!不过,我已经物色到好人家,对方给的价钱也相当合理,你就别犹豫不决,你不为我们想想,也要为我们的宝贝儿子着想啊!”

    最后我爸答应了,他说,既然要卖就要卖远点,省得以后有什么麻烦,对方回来闹事,接着后妈破涕为笑叫我爸放心,她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担保我永远都回不来。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我逃命般地跑走,像只受了惊吓而拼命钻洞的地鼠,把自己藏得隐隐密密的,想到他们根本没把我当亲人,我来到这个世界,只不过是来替他们还债,眼泪就巴巴地掉下。

    那个家我不能再回去……

    绝对不能回去……

    于是我偷偷摸摸回家,拿了后妈首饰盒里的私房钱,坐上客车离开了这块伤心地。

    虽然我来到了东莞,但我并不知道我妈在哪里,一直找到晚上,肚子饿得打鼓才歇下来,我随便在街边买点吃的,付钱的时候,却发现斜包有道很长的划口,里面的钱不翼而飞。

    我一脸懵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这里,我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没有人可以求助,力不从心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无人问津,有的是扔在地上锵锵作响的硬币,我被当成了叫花子,我盯着地上的硬币片刻才捡起来。

    解决了温饱,我却又要为落脚地方而愁,我无处可去,被流浪汉驱赶了很多次,最后躲到桥底过了一晚。

    那时候,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像是淋了一场大雨,全身发冷,特别想我妈的怀抱,然而,我一直都没有找到她,在黑暗的桥底苟活了下来,靠着讨回来的钱过着辛酸的日子,体验了人性的另一面。

    在我流浪的期间,许多犯罪团伙暗地里,像豆芽般滋生,那时候东莞丐帮猖狂,盗窃团伙盛行,飞车党肆横,夜场酒醉金迷。我被马仔赶尽杀绝,不得不东躲西藏,不得不学扒手以偷为生,经常被逮住打得脸红鼻肿。

    我不记得是个什么节日,晚上的时候格外热闹,小偷小摸,流浪汉比平时活跃,我早上逃命,晚上累得已经不行,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个披头散发的流浪汉坐到我的旁边,他在看着我,但我看不清他的样貌,他的手放在我的大腿上,说我霸占了他的地儿,要咋办。

    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知道他在骗我,但是我实在害怕,不敢去和他争辩。“对不起,我现在就走。”

    流浪汉拨开眼前的头发,笑得恐怖地靠近,一手搭过来扑倒了我,那只肮脏的的手伸进我的衣服里,在我大呼救命,疯狂地挣扎的时候,有人把他从我的身上拽了起来,流浪汉被他的喝声,吓得屁滚尿流地跑走了。

    这个人就是刘老大,他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救了我,把我带离了桥底,帮我脱离了流浪的日子。

    他没有嫌弃我臭,带我回家,把我冲得干干净净,连我这2年来所受的委屈都冲洗掉。从来没有人这么护着我,对我这么好过,在我心里,他已经是个大好人,而致于,他帮我穿衣服的时候碰着我,我只是咬着下唇,默默忍受。

    刘老大问我有没有家人,我就像只放了电池的布娃娃,连继地摇头,因为我害怕他把我送回那个丑恶的家,把我扔回桥底,过着心惊胆颤的日子。

    “没有。”

    “你想不想留在这里?”刘老大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上,边抚摸我的手背边问,这轻轻的动作有点奇怪,却安抚了我的小慌张,我好像被他催眠了一样,不由地点头。

    刘老大继续说。“好,你就安心住下来,把这里当自己的家,把我当你爸。”

    听到爸这个字,我的心瞬间凉透了,刘老大的话却是一张棉被包住了我,暖暖的,这是我在我爸那里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却让我误以为是父爱,在他以后帮我冲了无数次,我仍忍着说我可以自己来,刘老大每次都装作听不见。

    在接下来的日子,我好比一只笼中鸟,刘老大不让我踏出房子半步,也不让我关房门睡觉,他要检查我有没有盖好被子,他每次都把我弄醒才离开,看见他,我就像看见爷爷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我开始对他反感,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实实的。

    有一晚,刘老大喝得脸红回来,他无端端捂住我的嘴巴,我快要喘不过气来,像溺水的人,双手胡乱去抓,用力地去扳开他的手,眼瞳放大一圈又一圈,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刘老大,你的嗜好越来越广泛,连这种小货色都喜欢。”

    刘老大听见说话声,眼睛定住,怔了一下,猛地起开。

    说话的是位体格健硕的男孩,穿着黑色的衬衣,双手抱胸,单肩挨着门,他长得很高而且有点痞。

    他看着我,眼神里透着高傲的鄙视,在我流浪的时候,这种眼神并不少见,但他比那些人还要嫌弃我,好像我沾了一身的屎。

    刘老大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双手放入口袋里。“唐司,你怎么来了?”

    “我和母老虎吵架了,没地方去。”唐司用脚顶了下门槛,站直了说。“这么多人选中,就数刘老大的家能住人。”

    “刘芊,过来。”

    这是刘老大帮我改的名字。

    刘老大跟唐司介绍我是他刚认的女儿,然后要我叫他唐少,我怯怯地叫了一声,他不屑挑眉,一点儿也不领情。

    唐司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番,嗤笑说。“我今天真是大开眼界,见识到什么是父女情深,刘老大果然父爱泛滥。”

    刘老大黑了脸,唐司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几下。“刘老大,你不要这么紧张,只要我心情愉快,不会说出去,我们不就少了个乞丐,没多大的损失,你尽兴就行。”

    我的脸刷的热了,他的话听着很讽刺,我感觉无地自容,特别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你住多久都无所谓。”刘老大咬着牙,用力地说。

    “这句就是人话,我很满意。”唐司瞥我一眼,扬起骄傲的唇角,耻笑着离开。

    唐司住进来后,刘老大收敛了许多,他每晚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摸摸进我的房间,但我惊醒都会大喊一声爸,他就会匆匆离开,似乎害怕我的叫声把唐司引来。

    往后的日子,尽管我多规矩叫他唐少,他有时候心情好才会叫我一句小要饭,我就好像中了头奖一样,很高兴,虽然话难听,最起码没有不搭理我。

    然而,我认为的大好人,刘老大收留了我,其实只不过为了进行没有人性化和人格化的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