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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有点乱,希望你不会介意。”
轻轻推开房门,艾希恩语气飘忽地小声道。
但虽然她这样说,透过被微微推开的房门缝隙,花眠还是能看到里面的样子。
很干净,看起来很舒服。
于是花眠笑了笑,用绑着灵能线的右手轻轻抚上女孩的头,揉了揉。
“至少比海蒂阿姨的房间要干净多了,不是吗?”
海蒂的房间可与干净这个词一点也搭不上边,所以艾希恩听了这话以后,也是颇感认同地微微颔首。
“确实。”
房门完全打开,艾希恩领着花眠走了进去。
可进门后,她又为这位和自己缔结了契约的姐姐坐在哪发起了愁。
想来想去,她看向了自己的床,那地方够两个人坐下了。
“那我们坐在床上吧,”她开口道,然后解释,“房间里也没什么其他能坐的地方了。”
“好。”花眠回道。
坐在床上,二人又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艾希恩想要开口,但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激活灵能同步体验别人的感受什么的,女孩有些说不出口。
所以气氛又变得奇怪起来。
好像所有的话语都被抽走,然后房间里被注入了暧昧的无言。
“那,我们来尝试一下灵能吧。”
正当艾希恩胡思乱想着什么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花眠那独特的温柔嗓音,像是调皮的果冻一般,微冷而柔软。
嗯,橘子味的。
于是她无处安放的小心思便全都落了下来,落回了她的身体里。
艾希恩乖巧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花眠,我要开始了,你要是有什么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就和我说一声。”
她说着说着,声音慢慢变小,随后,蓝绿交织的光在她紫色的眼里亮起,像是北方天幕里的那抹极光。
光芒微微一闪,旋即很快隐去。
代表着她灵能的紫光开始蔓延,从眼角逐渐覆盖向视野中心。
而在这半秒不到的时间里,艾希恩却不知为何,想了很多。
黑客从不看得上拟感,她这么想到,因为那只是肉身的玩具。
她知道自己的深潜装置和市面上的拟感头环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也知道网络空间其实大概就是简化版的人类感觉神经中枢,但......
她仍觉得虚拟感受只是放大肉体的感受,毫无意义。
绝大部分黑客都是这般想的。
没错,毫无意义。
直到艾希恩落入那具肉体。
紫光完全笼罩了她的视野,眼前一片模糊,声音也听不清,触觉和嗅觉似乎同样也都罢工了。
然后她感觉自己突然下落,紫光消失了,一波声音与色彩袭来......
她正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旁边躺着一个表情安详的蓝发女孩,耳畔是轻微的呼吸声,入鼻的是一阵令人迷醉的百合花香。
有那么几秒钟,她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般想要控制这具肉体,却毫无作用。
于是她迫使自己接受这种被支配的感觉,在花眠的眼睛之后当一个安静的乘客。
但随之而来的奇怪感受冲垮了她的所有冷淡。
好舒服......
就像在冬天里缩入棉被,又像在夏天里打开空调,女孩被自全身上下涌来的感受冲击的晕晕乎乎,只能颤抖地哼哼两声。
感官同步给艾希恩带来的,不只是新身体上传来的感官刺激,还有她本能对这具完美身体的依恋。
于是,发自内心的幸福与安宁填满了艾希恩,让她不尽沉沦......
就仿佛满足的蜜缓缓在身体里化开......
而与此同时,在花眠没有打开的系统面板里,‘完美适应’四个大字,正闪闪发光。
......
“艾希恩?艾希恩妹妹?”
突然,一阵轻微的呼唤唤醒了少女,让她从那种迷迷糊糊的感觉中脱了出来。
“嗯......嗯?”
女孩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正在轻轻推搡着床上的自己,声音里还带着一些担忧。
‘我这是......怎么了?’
少女不禁疑惑,旋即记忆如潮水涨潮般席卷而来,羞得她脸色通红,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下去。
不过还好,在这片感官的世界里,她没有脸,同理,也没有地缝。
“艾希恩?”
她听到,也感受到这具身体在说话。
于是她赶紧开口,以让外面的女孩放下心来。
“花眠,我在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莫名的软,像是天上的白云,又像是手里的棉花糖,又软又甜。
声音软糯到连艾希恩自己都不知道她还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她下意识想捂住自己的嘴,可肉体对她的指令无动于衷。
“没事就好......”
床上,停下了推搡的动作,花眠脸上紧张的表情缓和下来,松了口气。
她脸上的大部分表情都是装的,可那抹担忧,却带着一丝真情实感。
毕竟艾希恩在使用灵能后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看起来有些吓人。
花眠虽知道艾希恩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但看着这副样子,她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好在没几秒艾希恩就回复了她。
“你觉得怎么样?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
花眠不开口还好,一提起这事,艾希恩又觉得自己在数据空间里的脸变得红了起来。
“没、没事......”她支支吾吾地回答,接着又反问道,“那花眠你怎么样呢,有哪里不舒服吗?”
花眠摇摇头笑笑,然后低下头,轻轻地握紧了两下自己的手:
“没事哦,只不过感觉有点奇妙而已,艾希恩在体验着我的感官什么的......”
嗓音飘忽如被风吹乱的烛火,一下下地灼烫着少女的心头。
“还怪令人难为情的。”
“抱歉。”
“艾希恩不用抱歉哦,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没什么可抱歉的,倒不如说,艾希恩能接受我我就很开心了。”
花眠轻声笑道,接着又俯下身躺在女孩旁边。
“其实啊,能作为姐姐和搭档,和艾希恩一起走下去,我就很满意了。”
灵能的链接里,艾希恩没说话,于是花眠便轻轻戳了戳床上女孩的侧脸。
“所以,以后,就请多指教了。”
“艾希恩妹妹。”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软触感,艾希恩将自己抽离。
意识回到那片繁复无垠的网络空间里,目之所及都是一片分不出差异的景象,像是迷失在暴雨中的出海船只。
但紧接着,女孩就顺着灵能线的指引,落入了自己的身体。
“请多指教。”
蓝发女孩睁开眼,小声说。
“花眠姐姐。”
............
黑暗,更深的黑暗。
数字,更多的数字。
在0与1编织出的网络空间深处,在那片无色的虚空里,两个由抽象的数字集合组成的绿色方块凑到了一起。
“清易道友。”
“子真道友。”
两个数据集合凑在一起,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交换人类的声音。
“我在公司的数据库里,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交易记录,海蒂·泡利,那个顶级黑客,办理了我们公司的‘聚气回生’业务。”
“哦?思想盒?她用什么付款的?”
“一次出手的机会。”
“......呵呵,有趣,那以后倒可以让她替我们探探路,这些年,神意会的人越来越张狂了,正好可以敲打敲打他们。”
“自当如此,所以...过段时间就有劳清易道长去探探她的口风了,我还要坐镇公司项目,脱不开身。”
“好说,好说......”
声音渐渐隐没,两股意识流也顺着微型电路上交错的蚀刻通道缓缓消失。
赛博空间的深处,重归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