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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被天幕的霓虹染上了几分彩光。
像是颜料被打翻的一张黑色画布。
上城区繁华的夜景下，若木彩顺畅地走下电车，回到医院。
去做任务之前，花眠便告诉了若木彩自己会在这里等她，所以若木彩没有去青芒大厦，而是回到了这里。
借着花眠给她的通行权限，若木彩去了之前的那间病房，可是里面空无一人。
深沉的黑暗似乎在让她赶紧掉头离开，去其他地方找自己的妹妹。
于是她去了自己母亲的房间。
打开门，几缕温和而不刺眼的绿光映入她的眼睛。
若木彩向光传来的方向看去，床上的女人正在熟睡，而床边的黑发少女正搭着她的手腕，连接处逸散出星星点点的绿色光芒。
有点像她过去的梦。
梦中的花眠，在临走前似乎也是做了这样的事。
摆了摆头，将自己不吉利的联想甩出脑海，若木彩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好奇。
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花眠的灵能。
但她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站在门边。
花眠的灵能是治疗系，所以她一定是在帮助母亲，若木彩不认为自己的妹妹会伤害到母亲，所以她只是静静等待。
时间缓缓流逝，又过了两分钟，房间里的光缓缓熄灭。
花眠起身，先是对若木彩点了点头，然后她离开房间，领着若木彩向天台走去。
刚才的治疗并不是对她完全没有消耗，只不过对比她的生命力储量而言，这些消耗还可以接受罢了。
花眠在模拟中存储的生命力并没有办法带回现实，所以这些，都是她在这两天时间里利用自己的身份攒下的。
青芒生物是生物医疗研究的翘楚，旗下有多家生物实验室。
而生物实验经常会用到各种活的生物，虽然因为那场大灾变的原因，云城以外的地界几乎无法生存，但在下城区的郊区，仍保留着几家畜牧业方面的公司。
所以花眠便通过这种渠道弄来了不少小动物，积攒生命力，以备不时之需。
天台大门的门闩刷的打开，两名少女也都坐到了天台小花园的椅子上。
现在是晚上九点，霓虹全息占据了整片夜空，将星与月逼的只能隐藏起自己的光亮。
不远处，代表青芒的全息光带耸立。
“妈妈大概已经认出我了吧。”
一片沉寂里，花眠突然出声。
“欸？”若木彩微微一惊，“阿眠你不是带着面具吗？”
虽然她不清楚花眠为什么要向母亲隐瞒自己的身份，但她没有怀疑，妹妹做的总是对的，现在妹妹的身份被发现，她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反正阿眠的行为一定是为了母亲好的。
“姐姐你看到我带着面具，难道就认不出我了吗？”
花眠的声音很平静，让人听不出她话里是什么意思。
“虽然带着面具，但我的特征和以前都完全一样，再加上我是陪你一起来的......”
她说着陷入了沉默，只是低头看向旁边的花园。
一阵夜风吹过，让花花草草们发出哗哗响声的同时，也吹乱了少女的发丝。
“那这会不会对阿眠你的计划有什么影响？”
若木彩有些担忧地问道。
计划被打乱，她既担心花眠的安全，也担心母亲的安全。
“能有什么计划呢...”
出乎若木彩意料的，花眠轻叹了一声。
接着她稍有些惆怅地看向了若木彩。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而已...”
“毕竟，任谁知道自己的女儿死而复生，都会有些难以接受吧...”
可话还没说完，她便被一个柔软的怀抱抱住。
花眠有些讶异地瞥了抱住自己的若木彩一眼，但也没尝试着挣扎什么，只是这样躺在她的怀里。
夜风仍悠悠吹过，吹得少女的心头泛起了几丝睡意。
也让这些天繁忙工作的劳累再度涌现。
“让我靠一会吧...”迷迷糊糊的，花眠抱紧了白发的少女。
或许是若木彩的错觉，但，刚才，她确确实实地看到了花眠的眼里流露出了几分迷茫与不安。
这是自她重新见到花眠后，对方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好像脸上坚强而冷硬的面具都被揭下，内里的几分脆弱都被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她想起了阿眠小时候的样子，很懂事，很坚强，但现在细细想来，她当初似乎也不知为何带着几分对未来的迷茫。
沉默良久，等到花眠彻底沉入梦乡，若木彩才哄孩子睡觉般小声开口：
“阿眠...”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若木彩看不见的地方，熟睡的少女脸上勾起一抹笑意。
..................
黑色的浮空车掠过同样黑色的钢铁建筑的表面。
这里是第十区，位于云城西侧，也是九巨头中幽客灵能的大本营。
因为要获取大量黑晶的原因，第十区靠近荒野，不同于其他上城区，它与西边荒野的阻隔仅仅只有两个下城区。
这也让这边的建筑风格发生了少许变化，变得更加冷硬，更加实用。
坐在浮空车上，花眠靠着若木彩的肩膀，闭着眼，回想起自己上午得到的情报。
那个黑晶诱爆计划的相关情报，今早由情报部递交到了自己手里。
而那个情报的信息量，也是相当之大。
黑晶诱爆实验，一开始是由水北能源的某个高级实验室完成，在取得了初步成果后，很快就共享给了其他的财团成员。
迷光拿它来开发黑晶武器，山南则用它来开发泰坦武器。
但这方面更深的情报，情报部还在调查，以他们的手段，目前也只能调查到这些了。
游戏里并没有提及到这方面的情报，毕竟这些东西对于反抗军而言并不是很重要。
“还要多久能到？”
闭着眼，花眠平静开口。
“最多五分钟，我们就能进入幽客灵能的机库了。”
牧青青看了下义眼里的地图，预估了一下时间后，快速回答道。
说完，牧青青看着对面靠在别人身上的少女，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大小姐，您现在见幽客灵能的那位，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若是见其他几位普通的掌舵者，牧青青都不会如此担心。
但幽客灵能的那位不同。
他除了是幽客灵能的总裁外，还有一个更令人闻风丧胆的身份。
云城仅有的三位七级灵能者之一。
【烛龙】花昼。
在那位面前，任何的保镖都是没有意义的，虽然知道仅仅只是会面的话那人应该不会对花眠有什么威胁，但牧青青还是不免担心。
听到她的问题，连若木彩也微微颔首，似乎在表明自己的担忧。
“当然...”花眠慢慢直起身子，有些慵懒地回应道，“不会。”
“我的那位叔叔，大体上，还是可以相信的。”
虽然牧青青的忧虑很有道理，但...
那位叔叔不同。
剧情里，幽客灵能一直帮了青芒不少忙，而在游戏中期，这也给出了原因。
幽客灵能的总裁花昼与她的父亲，那位青芒的前总裁关系一直不错。
而在她父亲去世后，也正是这位叔叔，在财团里和几位忠心的老将一起力排众议地支持自己，这才让她坐稳了青芒唯一继承人的位置。
所以花眠倒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至少，在足够大的利益出现前，这位叔叔都可以作为自己的盟友。
看着窗外逐渐向自己逼近的黑色尖塔，花眠戴上放在椅子上的面具，自言自语般轻声道：
“希望这位叔叔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
十五分钟后，在侍者的带领下，会议室大门慢慢打开。
花眠带着自己的两位助理走了进去，侍者见三人全部进入后，弯腰，然后安静地关上了大门。
花眠环视一圈，会议室很大，中间是一个长桌，屋子四角有着几盆盆生植物，一边是宽大的电染色落地窗，而在玻璃中央，一个男人正负手而立。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大门，身穿灰色西装，光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不可忽视的气场。
空气里有一种让人难以开口的压迫感，像是剧毒蜘蛛吐出的丝线，攀附缠绕在房间里每个人的神经末梢上，令人提心吊胆。
花眠身后的两位少女脸色绷紧，似乎是随时准备应对敌人。
可花眠似乎没有察觉这种压迫感，她只是站在那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平淡开口：
“好久不见了，叔叔。”
“嗯，许久不见。”
随着他的出声，空气中逸散的凝重陡然消逝无踪。
男人缓缓回头，一个棱角分明，五官深邃如同雕像的国字脸就这样出现在三人眼里。
他就是花昼，云城明面上仅有的三位七级灵能者之一。
也是幽客灵能的掌门人。
他拉开椅子坐下，然后也伸手礼貌示意花眠坐到另一边。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反抗军？”
花眠摇了摇头，没有立刻回应。
男人闻言微微坐直了身体，有些疑惑，但却没有表露出来。
这个时间段找他的话，不是为了反抗军的话，又是为了什么？
花眠没有吊着别人胃口的打算，她先从义眼里拖出一份文件，发送给了坐在主座上的男人，接着，单刀直入地开口道：
“有关我父母的事。”
说完，花眠的语气沉重了一些，继续道：
“我想问一下叔叔你，知道阳联合那边的黑晶诱爆实验吗？或者说，你清不清楚这个东西和我父母去世的那件事的关系？”
男人皱着眉头查看着花眠发给他的档案，过了几秒，又窦地松开。
“知道。”
他对花眠的来意理解了个大概，简单回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便开始组织语言，慢慢开口叙述：
“黑晶诱爆，是水北能源的某个高级实验室在11年前发现的技术，在发现了这项技术的前景后，在短时间内，通过柳家的财团，这项技术也被分享给了迷光和山南。”
“通过这种技术，可以将已经被他们用特殊手段调整过的黑晶定向引爆，激活其内部的能量，以制造巨大的爆炸。”
这样说着，男人发送了几个视频给她。
视频里是几场爆炸的威力，而其中，便有她父母当初遇害的那一场爆炸。
花眠缓缓地闭上了眼，虽然她没有和自己这一世的父母实际相处过，但看着这一幕，心里还是会有点微微的难受。
“水北的研究方向我并不清楚，但山南和迷光的研究方向都是这项技术在武器上的应用。”
然后，他下定论般地开口断言道：
“你父母遇害的那场爆炸便是它在我们面前的首秀。”
“不过，这些事我也是近两年才知道的。”
花眠闻言沉默了一会，然后听不出话里是什么感情地问道：
“所以叔叔之前并没有打算告诉我这件事，是吗？”
花眠本以为对方可能会狡辩些什么，但花昼却十分大方地坦然承认了这件事。
“你不问的话，我确实没准备告诉你。”
“毕竟以青芒之前的状况，还有你的身体，并没有任何把握为你父母报仇，与其为了惹不起的敌人将云城弄的一团糟，我觉得还不如就那样无知的活下去。”
花眠听着他的话语，伸手轻轻敲了两下桌子，没做回答。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话，花眠自己也暗自赞同这位叔叔的想法，毕竟青芒在衰弱之后，并没有能力独自抗衡阳联合那边的三位巨头。
而且原主的身体情况那时已经恶化到一个不可忽视的地步了，再知道这种事情，也只能是有心无力，徒添伤感。
但花眠穿越过来后，这一切便改变了。
她获得了更长的寿命，所以来自对手公司的威胁也变得迫在眉睫起来。
“那你现在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件事？”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今年早些时候，我一个人去青芒那边看了看，当时，我能感觉到你的黑晶病已经恶化到了一个几乎不可逆的地步了。”
身后，牧青青张大了嘴看向花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但碍于二者的身份，她只是将这份担忧压在了心里。
“但现在看到你，却感受不到那种讨厌的味道了。”
男人笑了笑，对上了花眠那平淡冷漠的视线：
“你可以把我的这些情报当成一种投资，因为你灵能的潜力。你父亲的灵能前景也很不错，可惜他没有深入开发，最后只是止步四级。”
“我觉得，你有这样的可能。”
花眠眼眸低垂，没在灵能的事情上和他纠缠些什么，她知道，以对面男人七级灵能者的实力，敢说出这种话，一定是有所把握的。
所以她只是简单地转移了话题：
“那我父亲既然是四级灵能者，身边还有保镖，那柳家人想杀他的话，至少得有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的帮助吧。”
花眠没说自己嘴里的老不死是谁，但男人却能理解。
云城能被花眠称为老不死的人只有四个——城主，以及三大财团的创始人。
而在她刚才的话里，指的是谁，也很明显。
“老头子的话，当时应该是首肯了的，但具体交易我也不太清楚。”
似乎是怕花眠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他还继续补充道：
“我只知道，老头子后来拿到了神意会那边的永生方案。”
“神意会？”
花眠眉头一皱。
面具后的声音也不由变得惊讶了起来。
不是说这个名字没听说过，而是花眠太过耳熟了。
神意会，云城地下的神秘宗教团伙，拥有众多灵能者的庞大势力。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
最重要的是，如果花眠没有记错的话，神意会，是游戏官方宣传里的游戏后期的最后boss。
只有打败了神意会，玩家操纵的反抗军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当然，游戏剧情还没有做到那里，所以花眠也不清楚他们的具体情况。
谈判桌上，男人见花眠陷入了沉思，还以为是她不知道神意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于是他不厌其烦地解释起来：
“神意会是柳家的那些人二十年前一手扶持起来的地下宗教团伙，势力庞大，疑似里面有七级灵能者的存在。”
他说着，表情上带上了一点凝重：
“这帮家伙都崇拜黑晶，几乎人人都有黑晶病，他们向往人类与黑晶共存一体的黑晶永生，这也是柳家的永生方案。”
“你这种情况，要小心神意会那边的威胁，从黑晶感染的将死状态一下恢复正常，可能会被他们当成圣女转世抓走。”
“我听说，他们当初有一个圣女就是你这种情况。”
花眠没对男人口中的圣女做出什么反应，只是默默记在了心里。
但男人之前说的另一件事，却又让她陷入了沉思之中。
黑晶永生。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云城财团们永生计划的产物。
永生，一个永远被人类所追捧的词语。
一个有毒的罂粟，看着美丽，实则致命。
赛博朋克的世界，永远与公司垄断、生物技术、网络、人工智能、永生等元素或全部或择其一的联系在一起。
而在花眠所处的这个大杂烩般的世界中，贯穿了这座城市始终的，则只有两个字。
永生。
准确的说，是掌权者们的永生。
一切混乱，可以说，几乎都是为了永生而起。
“花眠。”
男人唤回了花眠的注意力。
“你应该知道，几十年前，那次云城理事会提出的那三种通往永生的方案吧。”
花眠愣了一下，开始在记忆中搜寻起了这方面的事情。
虽然因为父母去世得仓促的原因，有许多秘密他们并没有来得及交代给花眠，但这种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于是她点点头：
“基因永生、意识永生、黑晶永生。”
“怎么了吗？”
男人点点头，连上会议室的全息投影，给房间里的几个人展示起一些机密来。
伴着会议桌上不断变化的视频，花眠这位叔叔的解说也适时传来：
“通往永生的道路被那场会议分为了三条，我们三家各自负责一条。”
“花家负责基因、林家负责意识、柳家负责黑晶。”
“基因永生，几乎所有的项目都交给了青芒生物，这也让你们曾经一度成为了九巨头之首。”
他话音刚刚落下不久，花眠便打岔道：
“那另外两个项目的负责者是神意会和梦蝶感网公司？”
视频依旧播放，全息投影里也依次出现了花眠所熟悉的青芒和梦蝶的标志，还有一个她只在游戏的宣传图里见过的，神意会的标志。
男人点点头，没有话语被打断的不满，而是很满意于花眠的敏锐。
这代表他没有看错花眠的天赋，至少她有着充足的洞察力。
于是他拍了拍手，继续道：
“为了研究意识永生，林家成立了梦蝶感网公司，这家公司虽不是巨头，但他们的总部却被获许建立在第一区。可以复制刚死不久之人意识的思想盒，便是他们的杰作。”
“神意会便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年好像取得了什么突破性的进展，这点我不太清楚，但老头子一定是动心了的，否则他不会拿青芒去换。”
话听到这里，花眠已经对十年前那件事的背景有了大致的了解。
连带着的，云城那复杂诡变的局势也变得清晰起来。
可花眠还有一个问题，也就是这样的一个问题，一直困扰了她许久：
“老不死为什么要拿青芒去换？青芒的DNA修复技术能让人无副作用地活到140岁，老不死的至少还有二十年可活，他急什么？”
花眠没将这个疑惑藏在心里，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声音被对面的男人捕获，让他的动作似乎都被按上了暂停键。
“你...还没单独见过老头子吧...”
男人看向窗外，灰白发亮的天空挤入他的眼里，深邃地没有一丝生机。
会议室内陷入了寂静之中。
半响，他才似是感慨地叹气道：
“老头子哪里都很厉害，就是...他...他太怕死了。”
“青芒的技术很多年没有什么进展了，DNA修复这种东西，想永生，还差得很远，而那时神意会又恰好取得了重大突破...”
“所以他就直接把你爹给卖了，让柳家蚕食青芒的市场。至于你...他估计觉得只剩一个你的话无伤大雅，你也活不太长，所以没对我和你父亲那些手下支持你的行动说些什么。”
花眠沉默，至此，她已几乎全部了解了那件事情的始末。
腹背皆敌。
花眠心里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这个词。
“谢谢。”
安静压抑的房间里，她突兀开口道，听不出前因后果。
花眠能想到，花昼愿意支持她，一定肩负了很大压力，不管他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帮了自己这件事却是切切实实的。
所以他当得起自己的这声谢谢。
男人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旋即又很快隐去。
“关于那件事我也只了解到这里了，你还有别的事找我吗？预约的时间还有一会。”
花眠点头，她确实还有点事情需要幽客灵能帮忙。
单打独斗，虽然她有把握取得胜利，但那会付出不小代价，花眠觉得实在是没有必要。
联合朋友，抗击敌人，才是她要做的。
于是，花眠轻轻开口：
“还有关于反抗军的事...”
以及，她不会说出口的...
关于自己今晚要去见的，雨宫水星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