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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骤变
吓？！孤魂野鬼！
随巫姑话音一落，只觉一阵阴风滚滚，众人都不由退开一步。
两名差官手扶腰刀，两股战战。年纪稍长的虚张声势地喝问：“水头村阿姑，孤魂野鬼又是个什么说法！”
那苍苍老妇并没有随众人后退。
也是，她是通神的巫者，并不害怕魑魅魍魉。
她反进了一步，一把攥住诧愕怔立的李蕊的手腕：“还不从这身皮囊里出来？！”
李蕊害怕得很。
她不怕恶人，但最敬鬼神。
她曾是小桐村巫姑的养女，学了祭舞，明白天地的玄奇，神鬼的威严。
哥哥说一山不容二虎，叫她不要随便透露自己曾被小桐村巫姑选为继任的消息。
阿蕊自己也懂得巫者分了许多派系，彼此间多有不合。何况她尚且年幼，当时抚养她的巫姑奶奶也并没有将她的名字录册入牒。
她并不是巫姑，便不该大张旗鼓地去做巫姑的事情，徒惹得人忌惮。
兄长一早就细细叮嘱过她，不能将身世跟别人透露分毫。但今日里情态紧急。那个泼妇带着衙差来势汹汹地堵在门口，说什么她在家中私藏歹人。她们兄妹当然没有私藏歹人，但她也确实心虚——长歌还在里面！
这几日外头乱的很。兄长言语间总有些凝重。
方府里那个炼器坊给人炸了。
先前城里大张旗鼓地搜索新落下的天人星，但那日的天人落星还是渺无踪迹，众人便纷纷觉得那天人果然暗藏在侧，定然是有什么不得告人之事。这次炼器坊出事，果真是那天人暗中搞鬼。天人们言语间也颇漏出些口风，说那炼器坊的事情恐怕与这“新天人”脱不了干系，恐怕就是他在做祸。
更有传言说那天人是上界的恶人，是个巧舌如簧的魔头。诸人奔走相告：必要小心谨慎，不要被那魔头诓骗。
李蕊焦躁万分。别人不晓得，她们兄妹却是晓得的。那天落下的根本不是什么天人星，而是一枚玉牌。这玉牌正戴在她手腕上呢。而炼器坊出事的这几日，长歌根本就不在。长歌回天上去了，这些事情怎么可能是长歌做的！
可她晓得又怎样呢？
那些天人与长歌不合，是故意要将这盆污水泼到长歌身上。而那些乡邻又怎么会听她这样一个小小女子解释。
晨里兄长出门时已经朝她交代过，无论如何不能叫长歌给旁人看见，不管长歌醒还是不醒，夜里他都要带着长歌与李蕊逃开了。
谁想到白日里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呢？
李蕊战战兢兢，可沈长歌还未回来，兄长也不在，只好强打精神顶上。可巧这时候长歌突然醒了过来。沈长歌如一块定心石，令李蕊镇静许多。虽如此，还是断不能让人看见长歌的。她也来不及问沈长歌为何去了这么久，可是遇见了什么事，只匆忙到外面应对。
一切都还好，那恶妇虽然难缠，但她不得已透露自己是巫姑弟子后，情况倒也好转。
谁晓得正在这时候水头阿姑竟来了。
不仅来了，还说了那样的话。
孤魂野鬼，是什么意思？
冒名顶替，是什么意思？
从这皮囊出去，是什么意思？！
李蕊知道水头村的巫姑有十分能耐，不然也不能在水漫清源时护下阖村人性命。
她尊重自己的养母，也一样尊重水头村的巫姑。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阿姑……说我是孤魂野鬼？！
旁人污蔑她兄妹时，她生气愤怒。
但巫姑说她是孤魂野鬼！
李蕊失魂落魄。
她在害怕。
阿姑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姑是认真的吗？
阿姑说的是真话吗？
被巫姑那苍老消瘦的手指攥住手腕时，她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她汗如捣浆，目眩神迷。
不能倒下啊……不能倒下啊……长歌还在屋里。自己倒下的话长歌要怎么办呢……
他们……是为了长歌来的。
自己兄妹身上有什么值得人图谋的呢？
他们一定是为了长歌来的！
“我……”
巫姑又在她耳边喝了一声：“你这恶鬼，还不出来！”
李蕊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阿姑喝散了，又觉得从骨缝里又传出一种剧痛来。
恐惧与痛疼一并折磨着她的意志。
遥远地，她似乎听见害怕的惊呼声。
她不知道自己眼耳口鼻中都淌下血水，不知道自己的肌肤骨骼都渗出乌绿的汗浆。
更加遥远地，她听见有人叫她。
“阿蕊！你撑住！”
那人将她护在怀中。
“不要怕。”
……
沈聪站在窗边悄悄观察外面。
李萼不在，她自己又不方便出面，因此心里很担心李蕊独自处理不来。
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
李蕊很聪慧勇敢，面对凶恶的官差衙役也毫不退缩。那个嫉妒的三阿嬢并没有在李蕊这里要到便宜，反而被李蕊反驳得狼狈不堪。
沈聪印象里李蕊是个一惊一乍又总是害羞的小女孩，但她毕竟跟哥哥相依为命，小小年纪就要为生计奔波，所以很懂得怎么保护自己与家人。
沈聪放心了。
她一边留心外面，一边思考现状。
跟上官霸业在论坛摊牌是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前，折算游戏时间一天。
沈聪承认自己回来得晚了一点。也许是没有“身临其境”的原因，在游戏外的时候心情并不像现在这样急切。虽然预料到上官霸业也许会对李萼兄妹下手，但还是先处理了各种琐碎的事情。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不算太晚。
这一天里上官霸业与他的屠龙小队没能想出行之有效的手段，只能仓促行动。
想要对付李萼兄妹，只要以天人身份拆穿兄妹的异常，亲口对这里的村民说这对兄妹身份可疑，别人就不会再发出不同的声音。
他们现在选择了这样迂回的手段，应该像沈聪猜测的那样，并不是想要对付李萼兄妹，而是想要得到他们的信任。
毕竟要得到任务与特殊物品就首先要获得npc的信任。
将李萼请走去做向导，留下李蕊面对复杂局面。他们大概是想先让李蕊陷入困境然后再来解救。也许还有什么后续来挑拨自己跟李萼李蕊的关系吧。
——他们绝想不到李蕊自己也能处理好这么复杂的事情。
这种处处充斥不确定的计划实在是败笔，但也符合上官霸业的作风。
这个人过度自信自傲，思考问题都过分理想化。
不仅如此，他还愚蠢地将这个世界的虚拟人物都当做傻瓜。
看着李蕊纤细单薄的身影，沈聪笑起来。
——怎么会是傻瓜。
这时李蕊正将手背在身后偷偷摇了摇。
她一定知道沈聪会偷看，因此叫沈聪不用担心。
李蕊怎么会轻易地上当呢？
她那样聪明，怎么会分辨不出来真心还是假意。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李萼。
如果屠龙小队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有什后续安排？
李萼是被他们带走了吗，会有危险吗？
还不是放松的时候，等这批人走了，就先带李蕊去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然后想办法接回李萼。
具体怎么操作沈聪还没有计划。
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还有些事情需要向李蕊确认——就在这个瞬间，她感到一种怪异的氛围。
温度猛地下降了，凉意像蛇一样在她身上攀爬。
空气仿佛被什么东西驱散，变得稀薄又凌厉如刀。
怎么了？
沈聪往窗外看去，发现院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苍老的妇人。
她嘴唇开合在说着什么，但是沈聪听不见。
院子里围观的人都因为这老妇人的话对李蕊退避三尺，李蕊双拳紧握、摇摇欲坠。
怎么了？
沈聪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体力在流失。
老妇人将拐杖指向她的一瞬间，沈聪跟老妇人对上了视线。
那眼神中的恶意像蛇一样蜿蜒游走。
沈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喉咙里也泛起腥甜……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她倚住墙壁支撑自己的身体不倒下，心里有些慌乱。
天人耳聪目明身体轻盈，但这个世界有妖魔鬼怪，存在许多玄奇的力量。
这一定是其中的一种，而沈聪完全无力抗衡！
——这是沈聪没有考虑过的状况！
要怎么做？
如果自己都这么痛苦，李蕊能坚持多久？
该怎么帮她？
【李蕊心系天人沈长歌安危，好感度满足，装备契合度满足，激活装备“苇荡秋月”特效“逢凶化吉”。】
【天人沈长歌心系李蕊安危，好感度满足，装备契合度满足，激活绑定赠送装备“蒹葭霞光”特效“诸邪辟易”。】
【驱散天人沈长歌身上负面状态与伤害效果，由李蕊承担30%最终伤害效果。】
什么？
沈聪觉得身上一轻，那些沉重的压力消失了。
李蕊怎么样了？
激活装备效果后为什么反而李蕊承担了伤害？
她来不及拉开消息栏研究更多——那个老妇人攥住了李蕊的手腕！
李蕊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随后老妇人又大喝了一声：“你这恶鬼，还不出来！”
李蕊的眼耳口鼻中漫出鲜血，而龟裂的皮肤则渗出奇怪的绿色的液体。
沈聪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李蕊的痛苦，因为那种痛苦本该是施加在自己身上的。
给屠龙小队颁布任务的就是水头村的巫姑。
显然他们在拉拢计划中考虑到了失败的可能，因此那个无理取闹的村妇败北后，村里的巫姑亲自出马。沈聪暂时还无法理清李萼兄妹在整个任务重担任的角色，但对方的目的显然不仅是控制李萼兄妹，而是重创自己。
太大意。
沈聪拥有天人的优势，又有比屠龙小队更高的等级，她以为自己能够保护李萼兄妹，但在第一次直面游戏中真正力量时就彻底败北。
现在呢，要怎么做？
光靠她自己能够将李蕊解救出来吗？
【任务更新。】
【接受任务：玲珑女巧作玲珑局，巫蛊人怒为巫蛊事。少女李蕊拆穿了村妇的阴谋，善良的邻人帮她请来村正主持公道，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就在这个时候，水头村的巫姑来到了小院。巫姑指认李萼李蕊兄妹是冒名顶替的孤魂野鬼，并使用巫术要让李蕊现出原形。在李蕊的帮助下天人沈长歌恢复了一定的行动能力，是先扔下同伴远走然后再想办法回来营救，还是冲出去带走少女李蕊呢？】
系统的任务更新提示来得不合时宜又恰到好处。
沈聪从窗户跳出去，推开那个阴森的老妇人，将李蕊拽进怀里。她抱住李蕊，屈膝弹跳，飞跃院落的矮墙。
“阿蕊！”
她一边奔跑一边呼唤怀中少女。
“你撑住，不要怕！”
“我带你走。”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沈聪已经带着李蕊跑出了他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