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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夕下，天边渐染昏黄。
“你又要出门？”
刚刚进门的楚明月，看见顾墨檩穿着整齐，整装待发的样子。
这孩子已经有一阵子都是如此，每每她回了家，顾墨檩就要出门，或是她还未到家，顾墨檩就已经留下纸条，早早出门去了。
最近她又恢复了两点一线的行程，家与医院两头奔波。
医院那边的境况依旧不如人意，譬如，陈太太依旧对她依旧避之不见，但许是近日情绪稍有冷静，不知是意识那孩子是真的醒不来的事实，对她也很少再言辞茬厉。
那女人……也不过是一个无助的母亲…
楚明月在病房里时常看见王德琴坐在窗边，精神恍惚，眼神涣散，好几次，她来了，也未曾有什么大动静，有时安静的看了她两眼，那目光空洞，随后又朝着窗外望去。
那样子，令人揪心。
那几日，她陪着顾墨檩看了看桐乡好几处地方，游玩遍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那之后，便又回去了医院。
陈先生见到她，还诧异了片刻，随即这个风度极好的男人，微微一笑：“我以为顾太太知难而退，再也不会来了，那日的事情，一直想找个机会向顾太太道歉。”
那日的事自然指得便是她向她的太太当众下跪的事情。
虽是极不愿去回忆的事情，但那是为了她的孩子，也无可丢人的，楚明月大方得体的一笑：“道歉就不用了，我的所求所为远远抵不上贵夫人的丧子之痛。”
那日，她去的的确不凑巧，她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不会控制得住自己，她能感同身受。
陈海初那男人给人感觉一直像足了一只虚伪的狐狸，不知是近日来精疲力尽的折腾，当他听完楚明月这番话，倒是卸下满身戒备，无力一笑，他的眉眼都遮掩不住的疲倦之色。
“顾太太，我们可否借一步聊？”
许是很久未有能够平心静气谈论的朋友，陈海初邀请了楚明月的同行，楚明月没有拒绝，对于她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两人漫步在医院里的绿荫小道上。
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顾太太可能不知道小泽并不是我和我太太的孩子……更恰当的说，我如今和我太太也不再是夫妻关系。”
楚明月是一位心思精细的女人，虽然这段话里信息含量巨大，可面上依旧毫无波澜。
她静默而听，未曾打断，也未曾好奇。
“所以一直以来，我无法贸然插手德琴的事情，我与她刚刚签署了离婚协议，也未曾想到小泽会出了这件事，你可能有些不明白，那孩子一直憎恶我，他母亲，也就是德琴与我结婚时，曾闹过不少自杀，德琴嫁给我时，那孩子也不过只是五六岁，倒是个烦人的小鬼，小小年纪，就晓得用自杀来威胁他的母亲。”
这话，透着无奈与心酸，虽是淡淡的陈述，那语气里却说是浓郁的化不开的悲伤。
“我确实不是一位好父亲，德琴因为一直觉得愧对那个孩子，将爱都转化成物质来补偿给那个孩子，将他育成了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性格，但，那孩子，心，到底是不坏的……有一次他彻夜与人飙车，却因为路途上一只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小猫，输了一场车局，人也是伤了些伤，那猫儿后来还被他抱回来养了…我虽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却从未尽到对那孩子的责任……”
其实是一段并不复杂的关系，带着孩子再嫁的女人，不和谐的家庭，再次离异的男人女人，陈海初的自白，楚明月能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并不是一位不够尽责的父亲，但或许真的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毕竟，演化成如今这般的家庭关系，若是曾好好改善过，他与他太太，或是那个孩子，如今就不会是这番境况了。
世事皆无常罢了。
“陈先生，人生在世，不要拘泥于过去才好。”
“言下何意？”陈海初转身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难道不是一直在拘泥着吗，挣扎，哀求，放弃自尊，他不知何时对这个女人另眼相待，或是敬佩她那份坚强的骨节。
的确，她让他自愧不如。
秋风带过，吹乱了楚明月额前的发丝，她轻轻将之别在耳后：“你所说的大概只是一部分事实，你的自责是真的，愧疚是真的，但你对你妻子没有爱也是真的，你所有的不过是责任，尊重，我相信陈先生是一个好男人，不然此番不会如此尽心尽力照顾您的前妻，只是，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无法再改变了，陈先生，自责改变不了什么，好好照顾您的太太吧，至少，您太太爱你，也是一位好母亲。”
楚明月有一颗玲珑心，她看的太彻，一个女人，她最能够理解的便是感情这种高深莫测的东西。
陈海初怔了怔，随即坦然一笑，他知道她眼前的是一位厉害的女人，他连她都自愧不如，仿佛在楚明月的眼里，他变得一览无余，轻松的就由人从里看到了外。
他轻轻一笑：“我会帮你说服德琴，正如你所言，不拘泥于过去，对那个孩子，也是一件好事。”
楚明月报以了感激一笑。
那日秋风落叶，许是真诚以待，两颗同样筋疲力竭的心，有了安慰，他们之间的陌生，在一笑之间拉近了距离。
楚明月进来病房，也开始慢慢照顾着病床上那个少年。
起床，王德琴冷漠的看着她的所作所为，她会冷飕飕的在她背后说道：“你死心吧，这是我的儿子，我才不会送他去死。”
好像哪怕，只要那机器还能维持她孩子的生命，纵然那孩子永远只能躺在那，王德琴也会就这般照顾这孩子一辈子。
楚明月淡淡说道：“你有你的孩子，我也有我的孩子，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打动你，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这话说的蛮横，楚明月像是变成了一块狗皮膏药，怎么都甩不掉。
王德琴愤怒的随手扔过来一件物件，狠狠砸在楚明月身上：“滚！”
那声音，响彻楼道。
日复一日，她的坚持是顾墨檩。
“快圣诞节了，街上很热闹，和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去看看，妈妈，早点吃完饭休息吧！”
顾墨檩穿上大衣，准备推门而出。
“注意安全，最近天冷，多穿点！”
楚明月嘱咐道。
“嗯。”
顾墨檩弯着嘴角浅笑着，脸色苍白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