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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周老板下厨做了几道地道的东北菜，似乎是特地照顾赵臣的口味，还专程买了两瓶富裕老窖。
酒过三旬，稍微有些醉意的周老板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赵臣这才知道了周老板叫周康，经营这家信诚肉铺已经十多年了。
因为为人实诚，东西地道，所以生意一直不错。肉铺除了经营一些鸡鸭鱼肉，还捎带着卖点野味，而这也是他雇用赵臣的最大原因。
当赵臣问到家属情况时，周老板略微停滞，狠狠的灌了两口白酒之后道：“我媳妇刚生下孩子就没了，乳腺癌。现在只剩下我和一个女儿相依为命。她这两天去学校了，周末才能回来。”
“不好意思。”赵臣尴尬道。
“十几年前的事了。”周老板摆摆手，举起杯子道：“喝酒…;…;”
赵臣点头，同样端起杯子灌了一口。
周老板看了看赵臣身边已经空了的酒瓶，笑道：“酒量不错啊！”
不知受了什么东西的影响，大多数人都觉得东北人酒量很好。诚然，东北气候寒冷，许多人都有喝酒驱寒的习惯。可是这并不代表每个东北人的酒量都好。
像周老板自己，其实也就半斤的量。
赵臣苦笑道：“被逼出来的…;…;”
…;…;
来明珠之前，赵臣就听说大城市的人大都比较排外。不过生活了近一个月，除了周老板那个还在读初三的女儿对他的态度有些恶劣之外，赵臣倒是并没有遇到过其他什么麻烦。
相对来说，反而是张家屯那个小地方，对外人的态度更为差劲。
正如其名，张家屯的人大多数都姓张。事实上，除了赵臣这个外姓之外，其他人全部都是张姓。
说起赵臣的童年，那完全可以称之为一部刁民与张家屯村民斗智斗勇的史诗故事。这一切直到他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进山，亲手猎到了一只狍子后才有所改观。
按照村里老人的说法，张家屯以前是猎户进山中转的地方，后来逐渐形成了一个小村落，算是一个猎户村。然而如今，还在做这行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至于其中真的亲手猎到过大号猎物的，除了岁数太大已经进不了山的老村长之外，就只有赵臣一个人了，其他人更多的就是进山套个山跳狍子之类的小东西。
周老板和赵臣两人将刚从市场买来的鲜猪肉抬到肉案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问道：“今天星期几？”
“星期天！”赵臣回答。
“差点忘了！”周老板拍了拍额头，出声说道：“待会我割点肉，你送到后面的小学家属院。”
“我来吧！”赵臣说道：“你把地址写给我就行了。”
一个月时间，赵臣差不多对肉铺的工作已经全部上手。像是一些去市场挑野味的工作，已经全都是赵臣在负责了。
“这个还是我亲手来吧！”
周老板回答的同时，已经抄起了一把剔骨刀，剥离了猪肉上的排骨后，又顺着猪当腰的位置，割下了差不多二两肉。
装进袋子，周老板将肉递给赵臣，报出地址后叮嘱道：“到了之后你说信诚就可以了，应该是一位老人在家，不要收钱！”
“怎么才这么一点？”赵臣疑惑道。
之前他也送了不少次肉，但数量这么少，又让周老板如此重视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老顾客了，已经在咱们这买了快十年肉。”周老板答道。
赵臣见状也没有再多问什么，接过袋子便朝小学家属院走去。
如果说赵臣所处的地方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物，估计除了街边错落的红色发廊外，唯一能让人有点印象的就是那栋建于九十年代的小学家属院，并不难找。
按照周老板交代的地址，赵臣按响门铃后没多久，一位白发苍苍，而又精神矍铄的老人打开了房门。
“我是信诚肉铺的，这些肉是周老板让我送来的。”赵臣将肉递出去道。
不知道是没有听懂赵臣的话，或是赵臣脸上又什么奇怪的东西，老人从开门之后便怔怔的看着赵臣，在赵臣介绍完了之后也没有什么表示。
赵臣疑惑的在自己脸上摸了摸，确定没有异常之后，又提高声音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哦…;…;”
老人如梦初醒，点了点头道：“你是新来的吗，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刚来才一个月。”赵臣回答一句，同时扬了扬手里里的肉，示意老人拿走。
“来，你先进来！”老人让开身子，出声邀请。
“老板说了，你不用给钱！”赵臣说道：“肉我给你放在什么地方？”
“没关系，我不是给钱，你进来喝杯水！”老人执意邀请道。“正好只有我一个老头子，你要是不忙的话，进来和我说两句话。”
“…;…;”
赵臣略一迟疑，点头走进了屋子。
这些天赵臣没事的时候经常会看看新闻，在周老板的影响下，也养成了没事翻翻报纸的习惯，多少也知道一些社会上的负面新闻，比如什么传销、碰瓷之类的事情。
如果不是看老人面相慈祥，而且又是周老板的老客户，他说不得得怀疑一下老人的用心。
家属楼建于九十年代，典型的集体住房，一室一厅，还附带一个小厨房和一个小卫生间。之前赵臣曾往其中一户送过肉，所以还算清楚。
一进门，最先吸引赵臣目光的便是客厅周围那几个摆满书籍的巨大书架，其中大部分书赵臣都没见过，只有小部分他听过名字。
在张家屯，赵臣这个高中毕业的学生完全可以算是文化人，可对着眼前满架子的书籍，赵臣只觉得自行惭秽。
因为上学的事情，家里在这些年都是省吃俭用，不过张婶还是坚持让他读完了高中。而这也是他最感激张婶，同时也最愧疚的事情。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老人关上门道。
赵臣将肉放在桌上，扭头道：“赵臣，赵钱孙李的赵，君臣的臣。”
“赵臣。”
老人重复一遍，自我介绍道：“我姓谭，谭熏华，你可以喊我谭老师，也可以喊我谭老头。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麻烦了！”赵臣回答道。“我也该走了！”
“不着急！”
谭熏华十分热情的打断赵臣，等他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后，这才尴尬道：“忘了，家里没有开水。你先等等，我去烧一壶。”
“真的不用麻烦了。”赵臣急忙道：“待会肉铺可能还有事情要忙。”
谭熏华放下茶杯，点头道：“那你就陪我说几句话，占用你五分钟时间。要是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你们老板打个电话。”
“那倒不用。”赵臣见推脱不过，只能勉强道：“不过聊一会我就得走。”
“嗯。”
谭熏华点头，出声问道：“你家是哪里的？”
“东北，林口。”赵臣回到。
“东北？”谭熏华微微皱眉，摇头道：“我看你不像是东北人。”
“…;…;”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谭熏华接着问道。
“我没有父亲。”赵臣面无表情的回答。
“怎么会有人没有父亲？”谭熏华反问道。“你是孤儿？”
“嗯。”赵臣点头。
关于赵臣的身世，在张家屯倒是有个还算有趣的传闻。相传他被人在狼窝里发现，当时尚在襁褓中的他还在喝狼奶，是一条母狼救了他的性命。
所以直到现在，许多张家屯老一辈的人还喊他狼崽。至于年轻一辈，不是没人想叫，只是都不敢而已。
当赵臣懂事至之后，曾想要求证这件事，可救了他的张叔闭口不提，另外一个当事人却已经过世。直到后来张叔遇到意外，这件事成为了一个谜团。
不过有一点却可以肯定，他是被人遗弃的！
沉醉于回忆中的赵臣并没有注意到，当他回答完之后，谭熏华浑浊的双目中迸射出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喜色，而他望向赵臣的目光中也带有了几分暖意。
“你是泺口小学的老师吗？”赵臣忽然出声问道。
虽然现在坐下和这个自称叫谭熏华的老人聊天有些出乎意外，不过赵臣却并没有逆来顺受的习惯。等他认识到自己一直在被询问的时候，立即开口回击了起来。
可能很多人都会认为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对他来说却极其重要，并且乐此不疲。
“是老师没错，不过我并不是泺口小学的老师，我在复旦大学任教。”谭熏华解释道。“我的爱人生前在泺口小学工作，这套房子是她的。现在每个月最后一个周末，我都会过来打扫一下房间，顺便给她包顿饺子。”
说到这里，谭熏华还开起了玩笑：“当然了，饺子最后都是被我吃掉。”
“…;…;”
赵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去接这个话茬。
没考上大学是赵臣心里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只是他从来也不曾提起过。让他想不到的是，大学没读成，来了明珠之后反倒先认识了一位大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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